攝影棚的角落里，冷氣開得再大，也沒法驅散林晚晚心里的寒意。
金屬支架反射出那種慘白的光，照在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上，就好像霜雪落在了干枯的樹枝上一樣。
她緊緊咬著下嘴唇，嘴唇都已經有了一道淺淺的血印子，眼睛紅得跟小兔子似的，聲音里都是抑制不住的哆嗦：“昭姐，副導演約我，我沒去，然后今天他們就通知我，說我的角色要被邊緣化了，后面的戲份說不定都會被刪掉呢。”
她抬起頭，眼淚到底是沒忍住，滾了下來，在臉頰上劃出兩道濕漉漉的印子，滴到袖口那粗糙的布料上，浸成了深色的小點點。
“他們說我不敬業，可我只是不想……”
“不想什么？”沈昭昭的聲音聽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但是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就像被冰淬過的刀鋒一樣，一下子就把沉悶的空氣給割開了。
她抽了一張紙巾，動作可不算輕柔，直接就按在了林晚晚的臉上，那粗糙的紙面在她濕漉漉的皮膚上蹭著，有點刺刺的感覺。
“哭啥呀？天又沒塌下來。”
沈昭昭順手翻開放在一邊的劇組通告，還有桌上的原始劇本，兩邊一對比，她的眼神就一點點地暗了下去。
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在安靜的環境里特別清晰，就像蛇在干枯的葉子中間爬行似的。在劇本里呢，林晚晚演的那個“云娘”，那可是貫穿整個劇后半段的關鍵人物啊。這個角色身世老慘了，但心性特別堅韌，最后是靠自己的犧牲才把反派那驚天大陰謀給揭露出來的。
你看那臺詞寫得明明白白的，這里面可藏著命運的伏筆呢。
可你再看最新的通告單，“云娘”的戲份被壓得就只剩幾場可有可無的背景戲了。人物介紹也從原來的“關鍵人物”變成了“主角的侍女”，就連名字都差點沒給寫上。
那打印的字看起來冷硬冷硬的，就跟判決書上的落款似的。
這哪是刪減戲份啊，這簡直就是在謀殺一個角色嘛。
沈昭昭就撥通了陳默的電話，電話一通就直截了當地問：“云娘的戲到底咋回事啊？”
電話那頭的陳默嘆了口氣，那聲音里全是無奈：“昭昭啊，這事兒是周曼姿聯合了好幾個制片方一起提出來的。她跟導演說，林晚晚氣質太冷了，長得還有點攻擊性，觀眾可能不太喜歡，對后期的宣傳發行不利。”
沈昭昭聽完這話，氣得都笑了，聲音里滿滿的都是譏諷：“觀眾緣？周曼姿倒是長著一張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臉，背地里干的哪件事能見得了人？要說觀眾緣，像我這種‘御姐暴躁’人設的，是不是早就該從娛樂圈消失了？”
說完，她也不聽陳默再解釋，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走流程？和那幫人講道理？哼，這不是鬧著玩兒嘛。
沈昭昭二話不說就沖向后期剪輯室。
那會兒正好是午休呢，剪輯室里一個人都沒有，就只有機器的散熱風扇在嗡嗡地響，那低頻的噪音聽著就像有個啥東西在那兒悄悄喘氣兒似的。
空調出風口吹出來的冷風掃過她的后脖頸，弄得她起了一層小疙瘩。
她輕車熟路地把剪輯系統打開，手指頭在鍵盤上敲得噠噠響，就跟戰鼓敲響之前的動靜似的。
然后就調出了林晚晚已經拍完的前五場戲的所有原始素材。
在監視器上，林晚晚演的戲一幀一幀地過。
那些沒有臺詞的過場戲里，她就那么一回眸，眼神一下子就從迷茫變得特別堅定，那瞳孔深處就好像有小火苗偷偷冒起來了；特寫鏡頭的時候，她嘴角那特別細微的抽動，就把“云娘”心里頭的掙扎和痛苦演得那叫一個到位，就連呼吸的節奏都帶著那種壓抑的顫抖呢。
特別是那場陳默私下里夸過的“雨中尋證”的戲，那大雨嘩嘩地下，她整個人都濕透了，在泥地里瘋了似的翻找證據，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衣領子，冷得刺骨。
她從一開始的著急忙慌，到找到線索時候的特別高興，再到發現線索指向親人時候的震驚和崩潰，這情緒一層一層地往上加，特別飽滿，特別有張力。攝像機拍到她指甲縫里卡著泥呢，還有她那顫抖的指尖在證據袋上弄出的水痕。
這能叫氣質冷？這能說觀眾緣不好？
這明明就是演技超棒，比那些只會瞪眼、噘嘴的所謂“女主角”強太多了！
沈昭昭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打著，眼神又專注又犀利，就跟獵手盯上獵物似的。
她沒挑那些情緒特別激烈的片段，而是把那些最細小、最能體現演技的微表情和眼神戲，特別精準地卡著點剪輯到一塊兒，再配上劇里那種蒼涼又悲壯的背景音樂。那低沉的大提琴聲就像潮水一樣涌過來，還夾雜著遠處模模糊糊的雷聲。
過了三分鐘，一個特別有故事感的短片就這么弄好了。
她給這個視頻起了個名兒：《被刪的云娘：沉默不是平庸》。
在視頻的結尾，她加了一行字：“有些戲啊，不是演員演得不好，是有人怕她演得太好。”
白字黑底的，就跟墓碑上刻的字似的，又沉重又犀利。
她一點都沒猶豫，就把視頻打包了，用匿名郵箱發給了三個在業內出了名的嘴毒又犀利的資深影評人。這幾個人啊，每人都有百萬粉絲呢，常年在熱搜評論區晃悠，隨便說句話都能攪起大風浪。
同時呢，她還把這個視頻抄送給了《錦繡行》劇組所有主創人員的郵箱，像導演啊、制片人啊，還有……周曼姿。把這些事都弄完以后，她就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溜溜達達地回自己休息室去了。到了那兒，就悠閑自在地開始啃助理剛買回來的麻辣鴨脖。
手指頭尖兒沾上辣椒粉了，她就舔了舔嘴唇，舌尖馬上就有那種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覺了，辣得她眼睛都瞇起來了，可她還笑出聲兒來了呢。
過了三個小時啊，這互聯網就像被點著的火藥桶一樣，一下子就炸了。
那三個影評人啊，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塊兒把視頻給轉發了，其中有一個還寫了好長一篇犀利的評論呢，直接就把現在影視圈里那種“資本硬捧、流量最大”的亂套事兒給指出來了。
那短片轉發量很快就破萬了，#請還林晚晚一個機會#這個話題啊，就跟開了掛似的，一下子就沖到熱搜榜第一名去了。
周曼姿在休息室里呢，突然就傳來一聲特別尖銳的大喊，還伴隨著瓷器摔碎的那種很大的動靜。
她瞅著手機上到處都是的那些輿論，氣得渾身直哆嗦，馬上就把制片方的人都叫過來開緊急會議，特別嚴厲地要求，以“惡意剪輯、破壞劇組團結”這個理由，立馬把沈昭昭給封殺了。
會議室里的氣氛那叫一個緊張啊，有幾個跟周曼姿關系好的制片人呢，也都特別氣憤地跟著附和她。
可是這會才開了不到十分鐘呢，制片主任的手機就響了。他接完電話之后啊，臉色一下子就變得跟白紙似的。
“周小姐……”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打顫了，“顧氏集團的法務部……剛剛發過來正式的函件。”周曼姿皺了皺眉頭，問道：“顧氏？他們都講了些啥呀？”
“函件里寫著，《錦繡行》這個項目有顧氏集團專門投錢呢。不管是換演員，還是大幅度刪減某個演員的戲份，只要沒經過導演組和主要投資方一起商量決定，那就算是嚴重違約。顧氏可就要撤資，還要追究相關人的法律責任呢。”
這時候，整個會議室安靜得像死了一樣。
周曼姿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她一門心思就想打壓新人，卻把這部劇最大投資方是顧氏這事兒給忘得死死的。而且顧氏集團里最后拍板做決定的人可是顧時宴啊！
就在這當口，沈昭昭剛啃完最后一根鴨脖，心滿意足地擦了擦手。她的手機屏幕亮了，是陳默發來的消息：“林晚晚的戲份全都恢復了，導演還說下周要給她加拍一場很重要的戲呢。”
沈昭昭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就露了出來，回了兩個字：“收到。”哼，這才像話嘛，她罩著的人，誰都不許動。
當天晚上，劇組收工之后的慶功宴上，林晚晚端著酒杯走到沈昭昭旁邊。她的眼睛還是紅紅的，不過這次是因為感動得想哭。
包廂里的燈光晃晃悠悠的，音樂聲吵吵鬧鬧，大家你來我往地喝酒碰杯，有人在笑，有人在鬧，玻璃杯碰在一起發出的清脆聲響此起彼伏。她一下子就緊緊抱住了沈昭昭，聲音里都帶著哭腔呢：“昭姐，太感謝你啦。打小長這么大，你可是頭一個這么挺身而出為我說話的人呀。”
沈昭昭被她這么一抱，身子都晃了一下，有點不適應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難得聲音變得溫和了些，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小丫頭片子，你可得記住了，咱沈家的閨女，可不會讓自己孤立無援的。”
她壓根就沒發現，在包廂那個鬧哄哄的角落里，蘇婉正拿著手機呢，手機鏡頭靜悄悄地就對準了她們抱在一起的畫面。
按快門的聲音被音樂聲給蓋住了，就跟那毒蛇吐舌頭似的，陰森森的。
蘇婉按下了發送的按鍵，把這個視頻傳給了一個神秘兮兮的號碼，還跟著寫了一行字：“已經確定目標的情感弱點——林晚晚。”
就在這個時候呢，在市中心最頂層的寫字樓里，顧時宴正在瞅著辦公室監控屏幕上重放的慶功宴畫面。
他的手指頭在屏幕上輕輕滑過，那手指冰涼冰涼的，和他心跳的節奏形成一種很奇怪的對比，最后他的手指就停在了林晚晚那張哭得像帶雨梨花似的臉上。
“去把她的所有背景都查清楚，”他看都不看身后的助理，直接就吩咐道，聲音低低的，“特別是她媽媽三年前出的那場車禍，一定要查明白到底是不是‘意外’。”
說完，他就轉過身子，窗外城市的燈光映照在他那深得看不到底的眼睛里，好像泛起了一絲冷意。
“有人啊，想拿她來傷害沈昭昭呢。”大晚上的，沈昭昭累得要死，拖著身子回到自己那高檔公寓。
坐電梯往上走的時候，那一點點失重感就讓她忍不住閉眼，肩頸酸得厲害，就跟被看不見的繩子死死勒住似的。
剛走到家門口，就瞅見腳邊有個沒寫名字的牛皮紙文件袋。她立馬皺起眉，一臉警惕，彎腰撿起來，手指碰到紙袋，糙糙的，那紙袋邊還翹起來一點，看著就像一種警告。
她把袋子拿進屋里，撕開袋口，就見掉出來幾張林晚晚念書時候的舊照片，還有一張折起來的A4紙。
沈昭昭把紙條展開，上頭就一行打印機打出來的字：
“她媽林文靜三年前在一場醫療事故里沒了，當時主刀的醫生呢，是顧時宴的私人醫療顧問，李振海。”
這一下，沈昭昭感覺自己的血一下子就凍住了。她的瞳孔猛地一縮，捏著紙條的手指因為太用力都有點發白了，紙條邊把指腹劃得生疼。
她馬上抓起手機，撥了那個記得死死的號碼。
電話一下子就接通了。
“顧時宴！”她的聲音冷得就像大冬天的西北風，“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老半天，久得沈昭昭都快沒耐心了。顧時宴那低沉又沙啞的聲音總算傳了過來：“明天上午十點，還在老地方見吧。我會把所有的實情都跟你說的。”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那語氣里有著少見的嚴肅勁兒：“沈昭昭啊，你可千萬別沖動。這事兒啊，比你心里想的要復雜太多了。”
沈昭昭啥也沒說，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
她走到那扇大大的落地窗前，瞅著腳下車來車往、霓虹燈閃個不停的城市夜景。
平常的時候，這樣的繁華景象能讓她心里踏實，可現在呢，就好像是一張老大的、滿是陰謀詭計的大網似的，壓得她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這個男人啊，一回又一回地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出手幫忙，就像給了她最牢固的依靠一樣。
但是現在呢，在這把保護傘的陰影里面，卻有可能藏著會傷害她最親的人的秘密呢。
他到底是真的在保護她呢，還是打從一開始，就悄悄地在利用她啊？
信任的基礎啊，就在這個時候，不知不覺地就出現了一道深得看不到底的裂縫。
夜里的風吹過來，一場更大的風雨啊，正在城市的上空慢慢地聚集著力量，就好像隨時都會爆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