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衛，廟前口。

作為山東為數不多的天然泊船處，廟前口憑借其優秀的地理位置和水文條件，曾一度成為前朝南北海運必經之錨泊地。

每日船來船往，熱鬧非凡。

只是這都已經是過去了，蒙元覆滅，朱元璋實行海禁過后，廟前口前昔日千帆競過的熱鬧場景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涼。

而今日，平日里一向人跡罕至的廟前口，卻久違的恢復了一絲人氣。

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此，為首的兩人赫然是山東布政使姜洪和當代衍圣公孔聞韶。

“陛下突然至此，姜公可知其中是何緣由？”

孔聞韶忽然看向一旁的姜洪，眼神深處隱隱有些擔憂，生怕這位陛下是沖自己來的。

雖說他是孔圣后裔，又身負衍圣公之名，地位超然，哪怕是姜洪這種坐鎮一方的大員都得對他以禮相待。

可官員歸官員，皇帝歸皇帝。

真把皇帝惹不高興了，衍圣公又如何，還不是說換就換。

他那個便宜老爹不就是如此，皇帝說廢就廢了。

聽到孔聞韶的話，姜洪聞言看了他一眼，心中頓時了然，寬慰道：

“衍圣公莫慌，先前朝廷已有公文，陛下此番來此，只是新得了一艘新式戰船，想要來此試驗一番罷了。”

“新式戰船？”

孔聞韶聞言微微有些驚訝：“莫不是陛下此番是為了開海而來？”

“衍圣公噤聲。”

姜洪聞言神色微變，連忙開口阻攔道：“陛下圣心如淵似海，我等作為臣子，怎可擅自揣度陛下心意？”

“藩臺說的對，是本爵失言了。”

孔聞韶此時也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道。

“衍圣公，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在這里等候陛下就是了。”

姜洪見狀神色稍緩，點點頭道，只是心中卻忍不住思緒翻騰。

開海二字，如今幾乎已然成為大明的禁忌。

自宣德皇帝最后一次命鄭和下西洋后，英宗皇帝、憲宗皇帝都曾嘗試過重開海禁，只可惜都沒有成功過。

每次都是朝野沸騰，最后不了了之。

如今看來，當朝陛下也有這個打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壓服百官了。

這段時日，姜洪也曾聽到過朝中的一些傳聞。

比如，陛下乃是天上神靈降世，有穿越時空之能，還見到了太祖、太宗皇帝，等等諸如此類。

更有甚者，甚至說陛下已然修煉成仙，不日便要飛升仙界。

若是這些傳聞都是真的，說不定還真能讓陛下重開海禁，恢復昔日鄭和下西洋的盛景。

只是這些傳聞實在是太過荒謬，姜洪實在是難以相信。

豈不聞子不語怪力亂神？

還修煉成仙，這些個造謠的人還不如干脆說陛下會飛，興許信的人還能更多一些。

孔聞韶倒是沒想那么多。

只要陛下不是沖著自己來的就行，什么海禁不海禁的，都與自己無關。

自己這回就當個看客，再說兩句奉承話，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反正皇帝們都愛吃這一套。

就在孔聞韶和姜洪兩人各自想著心中心事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陛下到了！”

姜洪聞言神色微微一變，當即和孔聞韶上前迎去。

兩人身后則是山東各大小官員，依各自品級大小排列，齊齊而拜。

“臣等見過陛下，恭請陛下圣躬安。”

“都起來吧。”

看著面前的大小官員，朱厚照擺擺手，開口道：“布政使姜洪何在？”

“臣在！”

姜洪聞言連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

朱厚照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讓你建造的高臺可弄好了？”

“回陛下，高臺已建造完畢。”姜洪聞言連忙點頭，“臣給陛下指路。”

朱厚照點點頭，一行人隨即在姜洪的指引下，來到一處高臺之上。

說是高臺，其實就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木頭臺子，高不過兩米。

不過站在木臺上，相較之前，視野確實好了不少。

姜洪此時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提醒道：“陛下，臣還有一事要稟告。”

“廟前口本是一天然形成的泊船之處，水位不過三到五米，恐難停靠大船，還望陛下明鑒。”

“無妨。”

朱厚照擺擺手，淡然開口道：“朕將戰船放在離岸遠一點的地方就是了。”

聽到這話，姜洪頓時點了點頭，陛下果然圣明。

等等！

姜洪忽然意識到了朱厚照話中的怪異之處，什么叫陛下把戰船“放”到離岸邊遠一點的地方就是了。

難道不應該是命人以旗語通知大船在遠處停靠嗎？

就在姜洪還沒想明白的時候，忽然整個人呆滯在原地，雙目瞪的溜圓，心神大受震撼。

“陛、陛下，飛起來了？！”

只見朱厚照周身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雙腳騰空而起，就這么憑空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諸位卿家且在此稍后，朕去去就來！”

半空之中的朱厚照暢快大笑一聲，旋即猶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大海深處飛去。

整個高臺之上，瞬間鴉雀無聲，良久之后，不知道誰先開口高呼一句：

“陛下萬歲，大明威武！”

頓時在場之人，頓時紛紛跟著山呼萬歲，尤其是那些被征召而來建造高臺，此時被安排在周圍邊緣圍觀的那些老百姓們，一個個叩首在地，神態無比虔誠。

“陛下萬歲，大明威武！”

“陛下萬歲，大明威武！”

“……”

高臺之上，此時的姜洪這才從方才的震撼情緒中回過神來，心中五味雜陳。

陛下，您真會飛啊？

剛想說點什么，眼角余光突然看到遠處海面之上原本破空飛行的朱厚照忽然停了下來。

姜洪心中猛然一緊。

海上可不比陸地，波濤洶涌，兇險萬分，陛下不會出什么事吧？

下一瞬，姜洪便眼睜睜看著，朱厚照隨手一揮，原本空無一物的海面上，便陡然出現一個龐然大物。

“這……這……”

姜洪使勁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親眼所見。

時值盛夏，熾熱的陽光撒在這龐大的艦船之上，竟反射出鋼鐵的冰冷光澤！

這竟還是一艘鐵甲艦！

只是鐵器如水即沉乃是常理，鋼鐵之船又如何能漂浮于水面之上？

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孔聞韶忽然看向楊廷和，語氣十分小心：

“楊閣老，莫非陛下當真是仙人降世？”

楊廷和看了一眼這位當代衍圣公，剛想開口，耳邊便傳來朱厚照的一聲暴喝：

“給朕起！”

下一瞬，楊廷和便感覺到周身道道旋風環繞，而后腳下一輕，整個人已然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一旁的孔聞韶更是驚慌無比：

“本爵怎得也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