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當然想過把卡車內部收拾成自己溫馨的小窩。他在油管上也刷到了不少這樣的視頻，不少卡車司機甚至會把二層的臥鋪布置成自己的游戲廳，放上電視游戲機，舒服的靠枕。

甚至卡車司機中還有一種暴走卡車族。轎車改裝在卡車改裝面前都是弟弟，如果要論個頭的話那更是弟中弟。高調的電鍍件，五彩的霓虹燈，夸張的大包圍，暴走卡車就是一臺超大型、帶車輪的“老虎機”。不過這些都是70年代 80年代才會出現的事了。

就像頭文字 D電影里須藤京一的改裝重卡因為翻車輸掉了比賽，暴走卡車文化在進入21世紀時也仿佛跌入了谷底一樣。

林源身邊的老頭們車上倒有時候會從某個角落忽然找到一些廢棄的霓虹燈管。

每次都會看得林源一顆心蠢蠢欲動，想要把自己的卡車也收拾收拾，只是最后總是有各種理由拖延了下去。

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每次看到擁擠的車廂就會感到一籌莫展。

他也知道是自己不對，但在面對這些堆得滿地都是的雜物時，他根本不知道該按照怎樣的步驟來整理。

車頂掛著衣架，涼希曾經蜷縮的地方角落里有個大箱子，箱子里放著吃飯的用具，雜志堆在角落里，

不幸中的大幸是，因為食物殘渣類的垃圾味道比較重，所以林源都會馬上丟掉，沒有讓房間處于散發著異味或是沾染油污的離譜狀態，只是雜物堆了不少而已。

雖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才是最令他煩惱的地方。

涼希顯然注意到了林源那一瞬間的退縮和茫然。

她叉著腰，貼合身體的白裙勾勒出苗條而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

一頭長發被靈巧地盤成丸子頭后扎起來，露出雪白的后頸，這讓林源莫名有些不自在。

到現在涼希都沒有換過衣服，但身上還是有著淡淡的橘子清香。

林源好歹洗過一次澡，但還是自認為沒有涼希那么香。

她從駕駛室里跳下來，指著卡車旁邊干凈的瀝青地面，用腳尖劃定了三個區域。

“這里，是必需品區，維持卡車運行和生活所必須的東西。這里，是非必需品區，可有可無，需要重新考慮價值的。還有那兒，”她指向幾十米開外的一個大型分類垃圾桶，“是廢品區，也就是應該被直接丟棄的東西。”

說完，她從剛剛采購回來的一個購物袋里，翻出兩副嶄新的橡膠手套和幾個一次性口罩，將其中一套遞到林源面前。

“開始吧。把所有東西都搬出來，然后按照這個標準進行分類。”

林源看著遞到眼前的藍色手套，又看了看已經戴好粉色手套和口罩，一副準備就緒模樣的涼希，心中最后那點反抗的念頭也徹底煙消云散了。

他還能說什么呢？

她不僅親自下場指揮，甚至連勞保用品都準備得這么周全。

他這個名義上的卡車主人要是再表現出任何遲疑和不情愿，就真的要被她也劃歸到廢品的行列里去了。

“好，好，我搬。”他認命地點點頭，戴上手套，也爬上了車，開始往外搬東西。

備用的機油、一整套的維修工具箱、幾件換洗的工裝和內衣、一箱沒開封的方便面和壓縮餅干……這些物品被涼希檢查過后，毫不猶豫地劃歸到了必需品的區域。

幾本封面都快要翻爛的卡車雜志、一個屏幕已經嚴重老化、需要用力按才能有反應的過時導航儀、一個時靈時不靈的接觸不良的手機充電器……這些則被涼希直接拿起來，走向了非必需品的區域。

“等等！那些雜志記錄了很多經典車型，很有紀念意義的！”林源看到自己的收藏品要被處理，連忙出聲辯護。

涼希拿起其中一本，用手指在封面上輕輕一彈，然后攤開手掌給林源看，上面是一層清晰的灰塵。

那眼神就像是在說，你打開過嗎？

林源無奈地攤了攤手。

林源從臥鋪最里面的角落里拖出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半舊紙箱。

動作微微遲疑。

涼希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走了過來，安靜地站在他身邊，沒有催促。

林源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紙箱的蓋子。

箱子里并沒有什么貴重物品，只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一個車漆已經有些剝落的變形金剛模型，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幾盤用塑料殼裝著的老舊磁帶，是學生時代聽過的流行歌曲。還有一個用絨布包裹著的相框。

他把相框拿了出來，解開絨布，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玻璃表面上的灰塵。

相框里的照片已經有些微微泛黃，上面是一個看起來比現在年輕許多的林源，大概是高中生的年紀。

林源歪著頭站在校門口，手不自然地扯著書包，沒有看向鏡頭。不知道照片的拍攝人是誰。旁邊是三三兩兩走過的結伴同行的學生。林源如同逆流的礁石，面無表情，耳尖微紅。

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翻開過這個箱子了。

涼希靜靜地看著那張照片，沒有發表任何評價。她的目光很柔和，似乎能理解這張照片所承載的重量。

“這個是必需品。”林源面無表情地把相框拿走。

“嗯。”涼希輕輕地應了一聲，“那就把它放到最重要的地方。”

清空了所有雜物之后，整個駕駛室內部顯得空曠得驚人。

常年累月積壓下來的灰塵和一些被遺忘在角落里的細小垃圾碎屑，此刻都暴露無遺。

一股沉悶屬于舊物的混合氣味，在打開車門后，立刻彌漫了出來。

“接下來，清潔。”涼希的聲音將林源從短暫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林源本以為，這種又臟又累的粗活，這位看起來嬌滴滴的大小姐最多也就是在旁邊動動嘴皮子，指揮一下就算盡到責任了。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涼希竟然真的拿起新買的抹布和標著強力去污字樣的消毒噴霧，彎腰就鉆進了那個不算寬敞的駕駛室。

她小小的身軀在到處都是金屬和塑料件的空間里，顯得格外靈活。跪在地板上，戴著那雙粉色的橡膠手套，開始仔細地擦拭著每一個角落。從儀表盤上密密麻麻的按鈕縫隙，到座椅下面積滿灰塵的滑軌，她沒有放過任何一處。

她工作的樣子非常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