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被抓的那天，陳默正在給蘇晴熱牛奶。

電視里放著早間新聞，記者舉著話筒站在廢棄倉庫外，背景里能看到警戒線和閃爍的警燈?！啊皆跒I江路廢棄倉庫抓獲犯罪嫌疑人趙強，現場起獲兩具尸體，初步認定為失蹤者林偉及高利貸放貸人張老三……”

蘇晴握著杯子的手突然一抖，牛奶灑在茶幾上，洇出深色的印子?！八娴臍⒘巳恕?

陳默抽了張紙巾，慢慢擦著茶幾：“警察說，趙強交代了，欠了張老三的錢還不上，殺了人埋在濱江路，后來被林偉撞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說得平靜，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蘇晴沒接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畫面切到趙強被押上警車的鏡頭，他穿著那件黑色連帽衫，頭垂得很低，只有金牙偶爾閃過一點光。

“別怕?！标惸阉掷锏谋咏舆^來，“都過去了?！?

蘇晴忽然抬頭看他，眼神里帶著點說不清的東西：“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陳默的手頓了頓，隨即笑了笑：“趙強那種人，早晚出事?！彼D身往廚房走，“我去再給你倒杯牛奶?！?

背對著蘇晴的瞬間，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趙強被抓后的第三天，王總把他叫到辦公室。香爐里的香換了新的，煙霧繚繞中，王總的臉顯得有些模糊。“清玄大師說，替身的事成了?！彼岩粡堉蓖七^來，“這是給你的，辛苦費?！?

陳默沒接：“王總太客氣了，都是我該做的?！?

“拿著?！蓖蹩偘阎蓖媲巴屏送?，“林偉的位置，我打算讓你頂上?！彼鋈粔旱吐曇?，“那天晚上……你沒留下什么痕跡吧？”

陳默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滑過喉嚨，沒什么感覺：“我只是按您的意思，帶趙強去了倉庫，別的什么都沒做。”他頓了頓，補充道，“警察也問過了，我有不在場證明。”

王總點點頭，沒再說話，只是拿起黃紙符，對著香爐拜了拜。

走出辦公室，陳默在走廊碰到了蘇晴。她來送文件，看見他，腳步慢了半拍：“王總找你？”

“嗯，談工作?！标惸瑐壬碜屗^去，指尖不經意間碰到她的手腕，她像被針扎似的縮了回去。

這幾天，蘇晴總是躲著他。晚上睡覺背對著他，吃飯時很少說話，甚至不敢跟他對視。陳默知道她在怕什么——或許她早就猜到，林偉的死和他有關。

也好，怕總比不怕好。怕了，才會乖乖待在他身邊。

趙強的案子開庭那天，陳默去了法院。旁聽席上，他看見趙強的母親，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哭得直不起腰。蘇晴也來了，坐在角落，臉色白得像紙。

庭審進行到一半，趙強突然情緒激動地站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是陳默！是他逼我的！他說我欺負過他老婆，要是不殺林偉，他就去報警！”

全場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陳默。

他坐在那里，面無表情，像沒聽見似的。法官敲了敲法槌，讓趙強冷靜點：“被告人，請提供證據。”

趙強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手里沒有證據，那些威脅的話，都是陳默在倉庫里說的，沒有第三人聽見。

“他在撒謊?！标惸酒鹕?，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和趙強只是工作關系，他對我老婆做過什么，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頓了頓，看向蘇晴，“我老婆怕事，一直沒敢說?！?

蘇晴猛地抬頭看他，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恐懼。

趙強還在嘶吼：“你胡說！是你給我發的短信，說林偉知道我埋了張老三！是你把警察引過來的！”

“短信？”陳默拿出手機，遞給法警，“我的手機里沒有任何和趙強的通話記錄或短信?！彼缇桶阉泻圹E都刪干凈了。

法官最終認定趙強的指控沒有證據，當庭駁回。趙強被法警押下去的時候，死死地盯著陳默，眼神里充滿了怨毒，像要把他生吞活剝。

走出法院，蘇晴跟了出來。她站在臺階下，看著陳默，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最終卻只說了句：“我們回家吧?！?

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車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像一場模糊的夢。

快到家的時候，蘇晴忽然開口：“你早就知道趙強對我做過什么，對不對？”

陳默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嗯?！?

“那你為什么……”蘇晴的聲音哽咽了，“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為什么要這樣……”

“告訴你有用嗎？”陳默轉過頭看她，眼神里帶著點冰冷的笑意，“讓你去報警？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欺負過？然后呢？趙強蹲幾年牢出來，繼續找你麻煩？”

蘇晴說不出話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往下掉。

“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标惸焓痔嫠裂蹨I，指尖冰涼，“現在好了，趙強不會再騷擾你了，林偉也不會了。”

蘇晴猛地推開他的手，眼神里充滿了陌生和恐懼：“你太可怕了……”

陳默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踩下油門，車飛快地往前駛去。

他知道，蘇晴現在怕他。但那又怎么樣？怕也是一種牽絆，總比不在乎好。

回到家，陳默把自己關在書房。他從抽屜里拿出那個舊筆記本，翻到那頁寫著“工地的燈太暗了”的紙，上面的字跡已經被淚水洇得有些模糊。

他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筆記本的一角?；鹈缣蝮轮堩?，把那些痛苦的回憶一點點燒成灰燼。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籠罩著這座城市。陳默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的燈火，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趙強的齒輪已經停了，林偉的也停了。接下來，該輪到王總了。

他拿出手機，翻到一個號碼——是清玄大師的。那天在王總辦公室，他偷偷記下的。

他編輯了一條短信：“王總命里的劫還沒過去，需再找一個‘知情人’的血祭替身，方能保命?！?

發送鍵按下去的瞬間，蘇晴打來電話，聲音里帶著刻意壓平的平靜：“趙強的律師說，他有東西要給你，讓你去趟看守所?！?

“什么東西？”陳默問。

“不清楚，”蘇晴頓了頓，“表叔說今天不宜見‘兇人’，讓你小心些。”

陳默掛了電話，指尖在“清玄大師”的號碼上懸了懸。他忽然想起蘇晴表叔袖口的雛菊——和蘇晴去年生日時，他送的那條圍巾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掛了陳默的電話，蘇晴轉身走進陽臺。表叔的號碼在撥號欄里閃著——半小時前她剛打過，“王總那邊按原計劃說，提‘知情人血祭’，他膽子小，肯定會慌”。表叔在那頭嘆著氣：“晴丫頭，這招太險了?！彼鴺窍玛惸k公室的燈，輕聲說：“險才有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