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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陰影的形狀

  • 牽絲
  • 逢人之墓
  • 4752字
  • 2025-08-01 19:37:20

給清玄大師發(fā)完短信的第三天,王總在會上突然栽倒了。

救護車呼嘯著把人拉走時,辦公室里亂成一團。陳默站在人群后,看著王總被抬上擔架,臉色蠟黃得像張舊紙,手里還攥著那個紅繩護身符,繩子在掙扎中磨斷了,符紙飄落在地。

“醫(yī)生說是什么情況?”有人問。

“突發(fā)性心梗,估計跟最近趙強的案子鬧的,壓力太大了。”

陳默彎腰撿起那張符紙,指尖捏著邊角抖了抖。紙上的朱砂符被汗水洇開像團模糊的血。

王總住院后,公司暫時由副總接管。陳默以“整理王總遺留文件”的名義,搬進了那間帶檀香味的辦公室。

打開抽屜的瞬間,他愣住了——最底層放著個鐵盒,里面除了幾本賬簿,還有一沓照片。照片上是王總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背景是濱江路的林子,時間戳顯示是三年前。

那個男人,陳默認得。是老李說的,被趙強撞死的那個“路人”。

賬簿里記著一筆奇怪的支出:“賠償金 50萬”,收款人姓名被劃掉了,日期剛好是車禍發(fā)生后的第三天。

陳默把鐵盒鎖進自己的柜子。原來趙強三年前撞人不是意外,是王總指使的——說不定那個“路人”握了王總的把柄,王總借趙強的手除了后患,再用工程款抵了“封口費”。

這就難怪王總那么怕趙強翻供,難怪清玄大師一提“替身”,他就立刻盯上了林偉。

他拿出手機,給清玄大師發(fā)了條新短信:“王總心梗是劫數(shù)未消,需用‘知情人’的血祭替身,方能保命。”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蘇晴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份文件,臉色比王總還白。

“副總讓我把這個給你。”她把文件放在桌上,指尖碰了下桌角的香爐,像被燙到似的縮回去。

陳默看著她:“你怎么來了?”

“我……”蘇晴咬著唇,“聽說你搬進了王總的辦公室。”她的目光掃過抽屜,“你在找什么?”

“王總的舊合同。”陳默合上抽屜,“副總讓我理清楚。”他走過去,想替她理額前的碎發(fā),被她偏頭躲開了。

“陳默,”蘇晴突然抬頭,眼睛紅得厲害,“趙強在看守所里絕食了,他說……他有東西要給你。”

陳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東西?”

“不知道。”蘇晴的聲音發(fā)顫,“是律師帶出來的話,說你去了就知道。”

第二天,陳默去了看守所。

會見室的玻璃擦得很亮,趙強坐在對面,瘦得脫了形,金牙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

“你來了。”趙強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陳默沒說話,看著他。

“王總三年前讓我撞的人,是他的私生子。”趙強笑了笑,嘴角扯出幾道皺紋,“那小子發(fā)現(xiàn)王總挪用公款,要去舉報,王總就找了我……”

他從口袋里摸出個揉皺的煙盒,里面塞著張紙條,通過看守遞過來。上面是個銀行賬號,戶主是趙強的母親。

“這是王總給我的封口費,我一分沒動。”趙強的眼睛盯著陳默,“我把所有證據(jù)都存在U盤里了,藏在工地食堂的煙囪里。你把錢轉給我媽,我就告訴你密碼。”

陳默捏著那張紙條,指尖冰涼。他忽然明白趙強為什么要找他——趙強知道他想扳倒王總,想做那個“最后收網的人”。

“可以。”陳默站起身,“但你得保證,U盤里的東西足夠‘干凈’。”

趙強咧開嘴笑了,金牙閃了閃:“比你擦的皮鞋還干凈。”

走出看守所時,陽光很刺眼。陳默給趙強母親轉了50萬,然后開車去了工地。

食堂的煙囪積了厚厚的灰,他爬上去的時候,指甲縫里全是黑泥。U盤藏在一塊松動的磚后面,裹著層塑料袋,上面沾著幾根鳥毛。

插進電腦的瞬間,陳默屏住了呼吸。

里面是王總挪用公款的流水、和私生子的通話錄音,還有一段模糊的視頻——趙強開車撞人的前幾分鐘,王總站在路邊揮手,像在示意什么。

他把U盤鎖進辦公室的保險柜,然后給檢察院寄了封匿名信,里面只有那個銀行賬號和一句“王總三年前車禍相關”。

做完這一切,他去醫(yī)院看了王總。

病房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王總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著氧氣管,眼睛半睜著,看見陳默,眼球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陳默坐在床邊,拿起他掉在地上的護身符,慢慢纏好紅繩:“大師說,你的劫快過了。”

王總的喉結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林偉的死,趙強的供詞,還有三年前的車禍……”陳默的聲音很輕,像在說夢話,“現(xiàn)在警察應該在查你的賬戶了吧?”

王總的眼睛猛地睜大,胸口劇烈起伏起來,氧氣管里冒出一串氣泡。

護士沖進來的時候,陳默正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的救護車。

王總最終沒搶救過來。醫(yī)生說是“情緒激動引發(fā)二次心梗”。

葬禮那天,蘇晴沒去。陳默一個人站在人群后,看著王總的遺像,照片上的人笑得很體面,完全看不出藏著那么多齷齪。

回家的路上,他收到一條短信,是看守所發(fā)來的:“趙強于今日凌晨去世,死因:心力衰竭。”

陳默把手機揣進兜里,車窗外的路燈亮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根根沒燒完的香。

蘇晴在客廳等他,桌上擺著兩碗面,已經坨了。

“檢察院的人下午來找過你。”她說,聲音很平。

“嗯,問王總的事。”陳默坐下,拿起筷子攪了攪面條,“都解釋清楚了。”

蘇晴沒接話,起身去廚房倒了杯水,遞給他的時候,手碰到了他的手腕。這次她沒躲。

“趙強給你的東西,你扔了嗎?”她問。

陳默看著她:“扔了。”

“那就好。”蘇晴笑了笑,眼角有細紋,“明天周末,我們去爬山吧?就像以前那樣。”

陳默點頭:“好。”

夜里,陳默躺在床上,聽著蘇晴的呼吸聲。她睡得很沉,不像前陣子總做噩夢。

他摸出手機,打開相冊。里面存著一張照片:蘇晴站在山頂上,笑得很燦爛,陽光落在她頭發(fā)上,像鍍了層金。那是他們剛結婚的時候拍的。

他刪掉了所有和王總、趙強、林偉有關的記錄,包括那個藏著秘密的U盤——下午他把它扔進了江里,水流很急,很快就沒影了。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他平靜的臉。

所有的線都收干凈了。趙強死了,王總死了,林偉死了。那些藏在陰影里的齷齪,好像真的隨著他們的死,消失了。

只有抽屜里那個舊筆記本的灰燼,還在提醒他,有些東西燒不掉,只會鉆進骨頭里。

第二天早上,蘇晴在衣柜里翻出件登山服,是陳默去年買的,一直沒穿。

“這件挺合適的。”她把衣服遞給他,手指無意間碰到他的腰,那里有塊淺疤——是上次在濱江路看趙強埋尸時,被樹枝劃破的。

陳默接過衣服,套在身上。拉鏈拉到頂,剛好遮住那塊疤。

蘇晴看著他,忽然笑了:“走吧。”

山頂?shù)娘L很大,吹得蘇晴的頭發(fā)貼在臉上。她扶著欄桿往下看,城市縮成一團模糊的色塊,濱江路的林子像條灰線,藏在樓群縫隙里。

“好久沒來了。”蘇晴的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上次來還是剛結婚那年,你說這里能看到整個城市的光。”

陳默站在她身后,手里攥著瓶水,瓶身被捏出幾道白印。“嗯,那時候你總說,站得高了,煩惱就小了。”

蘇晴轉過身,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手腕上的紅繩——是陳默昨天剛給她編的,和王總那個護身符的紅繩顏色很像。“你說,人真的能把煩惱踩在腳下嗎?”

陳默沒回答。他想起趙強在看守所里的眼神,像兩簇快滅的火苗;想起王總在病床上凸起的眼球,像要從眼眶里滾出來;想起林偉倒在倉庫里的樣子,麻袋上的繩子勒出深深的褶子。

這些影子,就算站在山頂,也甩不掉。

下山時,蘇晴在半山腰的亭子里歇腳。她從包里掏出個東西,遞過來:“這個,你收著。”

是枚工牌,塑料殼磨得發(fā)白,照片上的趙強穿著藍色工裝,笑得一臉橫肉。陳默認出,這是趙強塞給他的那枚,那天在倉庫里,他隨手扔進了車座底下。

“昨天整理你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蘇晴的手指在工牌邊緣摩挲著,“趙強的律師說,他死前一直在念叨,說對不起我,也對不起你。”

陳默捏著工牌,塑料邊緣硌得手心發(fā)麻。“他不是對不起我們,是對不起他自己。”

“或許吧。”蘇晴站起身,往山下走,“但有些人的債,不是死了就能清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塊石頭砸在陳默心上。

回到家時,門口放著個快遞盒,沒有寄件人信息。拆開一看,是本筆記本,封皮和蘇晴那本舊的一模一樣。

第一頁寫著一行字:“有些線,系上了就解不開。”字跡很眼熟,是蘇晴的。

往后翻,里面記著些零碎的事:

“2019年3月,工地加班,趙強說幫我留門,辦公室的燈被他關了……”

“2020年5月,林偉給我發(fā)曖昧短信,說趙強手里有我的照片,他可以幫忙拿回來……”

“2021年10月,陳默擦鞋時盯著我頸后的痣看,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

“表叔說,王總這種人,得用他最信的東西治他……”

最后一頁夾著張紙條,是陳默的字跡——那天在濱江路收到蘇晴的微信后,他隨手寫在煙盒上的:“19:30,濱江路施工牌后,趙強出現(xiàn)。”

陳默捏著筆記本,指節(jié)泛白。手指停在“表叔說,王總這種人,得用他最信的東西治他”這句上,墨水洇透的痕跡像塊胎記。他忽然想起蘇晴每次提起表叔時的平靜,想起她總在“大師”發(fā)指令后“恰好”出現(xiàn)——那些他以為是巧合的瞬間,原來都是設計。喉嚨發(fā)緊,不是憤怒,是種荒誕的共鳴:他用刀,她用線,原來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殺人”。

蘇晴從浴室出來,頭發(fā)濕漉漉的,看見他手里的筆記本,沒驚訝,只是擦著頭發(fā)說:“前幾天整理書房,在舊書堆里找到的,可能是搬家時混在一起了。”

“這些事,你為什么不早說?”陳默的聲音有點啞。

“說什么?”蘇晴笑了笑,水珠從發(fā)梢滴下來,落在肩膀上,“說我被趙強欺負過?說林偉用這個威脅我?還是說……我知道你在利用他們的惡,替我報仇?”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撫過他的臉,指尖帶著水汽的涼:“陳默,我們是一樣的人。你用沉默藏著恨,我用順從藏著怕。但我們都想讓那些人付出代價,不是嗎?”

陳默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你不怕我嗎?我設計殺了人。”

“怕。”蘇晴的眼睛很亮,“但我更怕那些人活著,像影子一樣纏著我們。”她湊近他,呼吸落在他耳邊,“現(xiàn)在他們死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重新開始了?”

陳默看著她的眼睛,里面映著自己的影子,那個沉默、陰鷙、沾滿血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趙強臨死前的笑,想起王總病床前的氧氣管,想起林偉在陽臺說的“濱江路不太平”。這些人,好像都是被自己手里的線勒死的,而蘇晴,是那個幫他扶著線軸的人。

“重新開始?”陳默笑了笑,把筆記本放進抽屜,鎖上,“或許吧。”

夜里,陳默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濱江路的林子里,手里攥著一團線,線的另一頭纏著趙強、林偉、王總,他們的臉都模糊不清,像泡在水里的紙人。

他想松手,線卻越纏越緊,勒進肉里,滲出血來。

驚醒時,蘇晴正坐在床邊看他,手里拿著那枚趙強的工牌,在月光下翻來覆去地看。

“睡不著?”她問。

陳默坐起來,摸出煙盒,發(fā)現(xiàn)是空的。“嗯。”

“我去買煙。”蘇晴起身穿衣服,“你等我。”

她走后,陳默打開抽屜,拿出那個筆記本。最后一頁的紙條底下,還有一行字,是蘇晴寫的:“他以為自己是牽線的人,卻不知道線的另一頭,握在誰手里。”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紙上,那行字像活過來似的,在他眼前晃。

陳默忽然覺得,自己可能從來都不是那個“釘影子的人”。他和蘇晴,趙強和王總,林偉和那個死去的私生子,都只是這張網上的結,被更高處的什么東西牽著,東搖西晃。

樓下傳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是蘇晴開車去買煙了。陳默走到陽臺,看著車尾燈消失在路口,像顆被線拉走的星。

他摸出手機,鬼使神差地撥通了那個“清玄大師”的號碼。

響了三聲,被接起來。那邊傳來個蒼老的聲音,帶著熟悉的南方口音:“喂?”

“是清玄大師嗎?”陳默的聲音有點抖。

“我是他侄子,”對方頓了頓,“我叔剛睡下,他讓我跟你說,‘線已收,結難解’。對了,他還說,讓蘇晴早點回家,煙買貴的,陳默愛抽的那種。”

電話掛斷的瞬間,陳默眼前閃過那些被忽略的細節(jié):

蘇晴表叔袖口的雛菊,和她圍巾上的圖案一樣;

王總辦公室里的老頭,嘴角的痣和蘇晴在同一位置;

每次“大師”發(fā)指令,蘇晴總能“恰好”出現(xiàn)在附近……

風卷著根紅繩飄過來,纏在欄桿上——是王總那個斷了的護身符繩。陳默伸手去解,繩結卻越扯越緊,最后在掌心勒出道紅痕,像蘇晴手腕上那根新編的。

原來根本沒有“借他人之手”,表叔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在替侄女傳話。所謂的“清玄大師”,是蘇晴用親情和恐懼織的另一張網——既讓王總深信不疑,又讓陳默覺得“安全”。

陳默靠在陽臺欄桿上,看著遠處的月亮。月光落在他臉上,一半明,一半暗。

他忽然想起蘇晴說的那句話:“有些線,系上了就解不開。”

現(xiàn)在他信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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