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蹲在涇縣老紙坊的廢墟里,指尖捻著地窖里搶救出來的半張“星芒紙”。紙面泛著奇特的金屬光澤,像是摻了細碎的星辰。
“這紙……不像是單純用檀皮和稻草做的?!彼哉Z。
周硯青叼著旱煙,蹲在一旁,瞇眼看了看:“小子,你眼睛倒毒。但這秘密,得問‘桑婆婆’?!?
“桑婆婆?”
“百歲了,是這一帶最后一個會做‘吊簾’絕活的人。”周硯青吐了口煙,“她年輕時,給宮里供過紙。”
沈墨白心頭一跳。宮里?那豈不是……
“明清兩代,涇縣的紙都是貢品?!敝艹幥嗪吡艘宦暎暗敲⒓垺灰粯?,它根本不是給人用的。”
“那是給誰的?”
周硯青沒回答,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走吧,再晚,桑婆婆該睡了?!?
桑婆婆住在山腰的一間老屋里,屋前種著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桑樹,樹皮皸裂如龍鱗。她坐在樹下的藤椅上,閉著眼,手里捏著一根桑枝,輕輕敲打膝蓋。
“婆婆?!敝艹幥鄰澭?,聲音難得恭敬,“帶了個后生來,想請教‘星芒紙’的事。”
桑婆婆眼皮都沒抬:“星芒紙?早沒了?!?
沈墨白上前一步,從懷里掏出那片殘紙:“婆婆,您看看這個?!?
桑婆婆的手指枯瘦如枝,卻異常靈活。她接過紙,指尖輕輕摩挲,忽然笑了:“摻了隕星砂。”
“隕星砂?”沈墨白一愣。
“夏至正午采的桑葉,曬干磨粉,混上隕石粉,紙才有星光?!鄙F牌怕朴频?,“這法子,唐朝就有了,后來失傳了。”
沈墨白心跳加速:“那您……還會做嗎?”
桑婆婆終于睜開眼,渾濁的眸子盯著他:“會,但沒材料了。”
“什么材料?”
“天外來的石頭?!彼噶酥柑炜?,“百年前,有顆流星墜在后山,村里的匠人撿了碎片磨粉,混進紙漿里……那批紙,叫‘星芒’?!?
沈墨白猛地想起殘卷上的龍鱗紋——那根本不是龍鱗,是隕石的結晶紋路!
當晚,沈墨白借宿在桑婆婆的偏屋。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借著月光研究那片殘紙。
突然,窗外傳來輕微的“沙沙”聲。
他屏住呼吸,輕輕掀開窗簾一角——月光下,一個黑影正躡手躡腳地靠近桑樹,手里拿著……一把鏟子?
那人蹲下身,開始挖桑樹下的土。
沈墨白瞳孔一縮。他在偷什么?
他悄悄推開門,貼著墻根摸過去。夜風微涼,吹得桑葉沙沙作響,掩蓋了他的腳步聲。
黑影挖出了一個小陶罐,揭開蓋子,里面竟是——
一捧閃著微光的粉末!
隕石粉?!
沈墨白再也忍不住,一個箭步沖上去:“站住!”
黑影猛地回頭,月光映出一張陌生的臉——但沈墨白的目光卻釘在了他的袖口。
鉑金紐扣。
和地窖火災現場遺留的一模一樣。
那人見行跡敗露,竟不逃,反而冷笑一聲,猛地將陶罐往地上一摔!
“啪!”
隕石粉四散飛揚,在月光下如星河傾瀉。沈墨白下意識閉眼,再睜眼時,那人已翻墻逃走。
桑婆婆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手里提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映著她皺紋縱橫的臉。
“果然來了?!彼龂@了口氣。
沈墨白急問:“婆婆,那隕石粉——”
“假的。”桑婆婆嗤笑一聲,“真的在這兒?!?
她轉身進屋,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鐵盒,打開——里面是一小包深藍色的粉末,即便在昏暗的油燈下,也泛著幽幽冷光。
“最后一撮了。”她遞給沈墨白,“明天,我教你‘吊簾’。”
沈墨白接過粉末,指尖微顫。這觸感……不像是石頭,反而像某種金屬。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頭:“婆婆,您剛才說‘果然來了’……您早知道有人會來偷?”
桑婆婆沒回答,只是慢悠悠地走回藤椅坐下,閉目養神。
夜風掠過,桑葉沙沙。
沈墨白低頭看著手中的隕石粉,忽然發現——
粉末里,混著一粒極小的、刻著陌生符文的金屬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