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綾用鑷子夾起那根所謂的“改良金線“，在燈光下轉動著。工作室里安靜得可怕，只有空調嗡嗡作響。這根比頭發絲還細的金線閃著詭異的橘紅色光芒，完全不像傳統云錦使用的金箔包芯線那種溫潤的色澤。

“這不對勁...“她小聲嘀咕，左手腕上的燙傷疤突然隱隱作痛——每次遇到危險前，這道童年被織機燙傷的疤痕就會發燙。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墨白抱著一摞古籍撞開玻璃門，額頭上全是汗：“查到了！林世襄申請的專利里用了鋨-191同位素...“

他的話戛然而止。工作室角落里，三個年輕繡娘正蜷縮在地上抽搐，她們手中未完成的龍紋云錦泛著同樣的橘紅色光暈。年紀最小的那個女孩嘴角已經滲出粉紅色泡沫，手指卻還死死攥著金線不放。

“松手！“蘇綾沖過去掰開她的手指，卻被燙得倒吸一口冷氣。女孩的指尖皮膚已經變成半透明，能看見骨頭泛著金屬光澤。

沈墨白迅速抖開一張泛黃的宣紙覆在繡娘們手上。紙面立刻浮現出蛛網般的黑色紋路，像是有生命般向中心的金線包裹而去。

“這是涇縣特制的吸附紙。“他的聲音繃得緊緊的，“我爺爺當年用來對付日軍毒氣彈的。“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蘇綾盯著急救員抬走繡娘，突然抓住沈墨白的領子：“你早就知道這金線有問題？“

“只是懷疑。“沈墨白從古籍里抽出一張蟲蛀的圖紙，“《天工開物》里記載過，真正的金箔包芯線要把金箔捶打到0.12微米厚，裹在蠶絲外面。而林世襄的專利...“他指向那行小字：“用納米級金粉混合鋨元素鍍層，說是能節省80%黃金。“

蘇綾突然想起什么，沖向材料柜。她顫抖著拉開第三個抽屜——里面整齊排列的二十卷“改良金線“，全部散發著同樣的橘紅色微光。

“完了...這批料子已經用在了亞運會展品上...“

沈墨白的手機突然響起。視頻里，周硯青躺在涇縣醫院，枯瘦的手腕上插著輸液管：“小白...那些寄給我的'新式宣紙'...會咬人...“

畫面劇烈晃動，最后定格在老人掌心——那里有個被腐蝕出的星形傷口，邊緣泛著金屬光澤。

南京非遺保護中心的實驗室里，刺鼻的藥水味讓人頭暈。蘇綾看著沈墨白把各種紙張浸入培養皿，每放入一張就記錄放射性讀數。

“為什么非得用紙？現代防輻射材料不行嗎？“她煩躁地扯著頭發。

沈墨白頭也不抬：“鋨-191會與合成材料發生催化反應。但古法宣紙的植物纖維...“他突然頓住——培養皿里，那張印著星圖的澄心宣紙正在吸收所有橘紅色顆粒。

“果然！黃蜀葵黏液里的多糖分子能包裹重金屬！“

他們連夜趕制吸附繃帶。蘇綾看著沈墨白熬紅的眼睛，突然發現他右手指尖已經出現透明化——這個傻子肯定直接用手接觸過毒金線。

“你是白癡嗎！“她抓過他的手按進藥液里。沈墨白疼得發抖，卻還扯著嘴角笑：“比...比你當年被織機燙傷時...聰明點...“

蘇綾愣住了。她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這道疤的來歷。

凌晨三點，最后一個繡娘脫離危險。蘇綾精疲力盡地靠在醫院走廊墻上，突然聽見病房里傳來驚叫。

沖進去時，她看見年輕繡娘小鹿般的眼睛里——瞳孔正在分裂重組，形成清晰的星圖紋樣。女孩無意識地呢喃著：“...百工...歸位...“

沈墨白手中的古籍啪地掉在地上。泛黃的紙頁間，夾著一幅明代星象圖，與女孩眼中的圖案完美重合。

窗外，一只戴著微型攝像機的機械鳥正無聲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