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卡死了！“蘇綾滿手是血地拍打著戰國提花機的青銅支架。凌晨三點的作坊里，這臺兩千歲的機器正發出垂死般的呻吟。沈墨白抹了把臉上的機油，突然覺得掌心發燙——那枚從云錦金線上熔下來的銅珠，正在他手里突突跳動。

程繡姑的破鑼嗓子從視頻通話里炸出來：“瓜娃子！磁石針都指到四川了，你們還在南京磨嘰啥子？“

“閉嘴?！疤K綾一剪刀削斷纏住的經線，“這破玩意兒要是能織出完整星圖，我跟你姓沈！“

話音未落，整個織機突然劇烈震顫。沈墨白眼睜睜看著銅珠自己飛向機杼中央，那些銹蝕的齒輪像被無形的手撥動，咔噠咔噠咬合成新的序列。月光透過天窗照在織面上，漸漸凝成一道光紋，緩緩投射在斑駁的磚墻上——

“這是...“沈墨白的呼吸凝滯了。光紋里浮現出無數閃爍的光點，連成一片浩瀚的星圖。不，那不是星空，是地圖！巴黎圣母院、京都金閣寺、埃及紙莎草作坊...全球非遺保護點的坐標正在墻上流轉。

“地磁供電?！瓣懽予〔恢螘r站在門口，白大褂上沾著血跡，“戰國人居然懂利用地磁場...“

蘇綾突然拽過沈墨白往地上一撲。一支弩箭擦著她發梢釘入織機，尾羽還在嗡嗡震顫。

“晚上好，文化遺產保護者們?！傲质老迓龡l斯理地邁進門檻，左手握著弩，右手拎著個熟悉的竹編工具箱——沈墨白祖父的遺物。他身后跟著五個戴防毒面具的人，活像群科幻片里的反派雜兵。

“把挑花結本程序交出來?！傲质老宓钠ば脒^程繡姑寄來的蜀繡樣布，“除非你們想讓蘇州緙絲和成都漆器變成下一個非遺標本?！?

沈墨白感覺蘇綾在發抖。不是恐懼，是 rage。她左手腕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著猙獰的紫紅。

“你根本不懂！“蘇綾突然抓起一把金線朝林世襄臉上甩去，“云錦龍紋的每一梭都得靠人手感知張力！你們那些破機器連——“

弩箭射穿她右肩的瞬間，沈墨白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更可怕的是織機的嗡鳴正在變調，光紋地圖開始扭曲。陸子琛突然撲向控制桿：“地磁偏移了！“

林世襄笑著舉起個黑色裝置：“便攜式地磁干擾器，軍方最新玩具。“他優雅地跨過蘇綾流血的身體，“感謝你們幫我啟動百工司的導航系統，現在...“

一支注射器突然扎進他脖子。

沈青梧從陰影里走出來，昆曲水袖上沾著機油。林世襄踉蹌著摸向頸側，瞳孔驟然收縮：“蓖麻毒素？你明明...“

“我父親是怎么死的？“沈青梧的聲音溫柔得瘆人。她轉著另一支注射器，“你說古法造紙該進博物館那天，他心臟病發作。真巧啊，他從不喝你送的龍井?！?

沈墨白突然想起祖父日記里那句話：“青梧泡的茶，苦得蹊蹺?！?

林世襄開始抽搐，防毒面具們慌忙去扶?；靵y中陸子琛猛地掀翻工作臺：“墨白！接?。　耙粋€青銅齒輪劃過半空——戰國織機的核心部件。

織機突然發出洪荒巨獸般的咆哮。所有光紋收束成一道光束，筆直打在天花板上。沈墨白抬頭，看見光束里浮動著三行篆字：

「非攻元年百工歸位

經緯為誓血脈為鑰

三星堆下文明不死」

蘇綾的血滴在青銅齒輪上，嗤地冒起青煙。齒輪表面的銅銹剝落，露出里面精密的星象圖——和沈墨白胸前掛的祖傳玉墜一模一樣。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救護車的藍光劃破作坊窗戶。沈青梧在給蘇綾包扎，手法嫻熟得像做過千百次。

“你早就知道?！吧蚰走X輪，玉墜燙得他胸口發疼，“從你幫我修復第一頁殘卷開始。“

沈青梧笑了笑，哼起《牡丹亭》的調子。她左手虎口有道陳年疤痕，現在沈墨白看清楚了——那是用針尖一點點刺出的微型星圖。

陸子琛突然在門外喊：“林世襄的尸體不見了！“

沈墨白沖出去時，只看見地上一灘混著金粉的血，延伸向巷子盡頭。血泊里躺著半塊鎏金懷表，表蓋內側刻著行小字：

「女媧補天處百工司重啟倒計時：37天」

蘇綾虛弱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喂...三星堆那個新發現的祭祀坑...“她舉起手機，屏幕上赫然是考古隊剛發布的照片——坑底青銅器紋樣，與他們織出的星圖完全吻合。

程繡姑的語音消息突然外放：“龜兒子！磁針自己飛起來把老子繡繃戳爛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