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斷了！“

蘇綾“啪“地摔下金線梭子，織機上的龍袍料子已經(jīng)第七次在同一個位置崩線。她暴躁地扯開繃緊的經(jīng)線，手指被鋒利的金絲劃出血痕，暗紅的血珠滲進織錦里，像給金龍?zhí)砹艘坏螠I。

“輕點！這可是真金線！“宋錦傳人老趙心疼地撲過來，胡子都在抖，“祖宗，你知道這一米多少錢嗎？“

沈墨白蹲在地上撿斷裂的金線，指尖摩挲著斷面：“奇怪，純度沒問題，延展性也夠...“他忽然頓住，迎著光瞇起眼，“你們看，斷口有毛邊——金線里缺了東西。“

實驗室燈光下，放大鏡照出金線內(nèi)部細小的空洞。陸子琛突然“啊“了一聲：“古法金線要用動物膠裹紙纖維做芯！現(xiàn)代機器直接拉純金，當然脆！“

蘇綾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沈墨白，兩人眼神一撞，同時想起涇縣那些能承千斤的澄心堂紙。

凌晨三點，沈墨白在視頻里對著周硯青耍無賴：“就一桶紙漿！您忍心看云錦絕跡嗎？“

屏幕里的老人冷笑：“去年誰說'紙坊該進博物館'的？“突然畫面外傳來瓷器碎裂聲，周硯青臉色驟變，“明天有暴雨，后山水碓...“視頻戛然而止。

“不對勁。“沈墨白抓起外套就往外沖，差點撞翻端著咖啡的蘇綾。她一把拽住他后領(lǐng)：“發(fā)什么瘋？“

“周老頭從來不說'暴雨'——“沈墨白聲音發(fā)緊，“紙坊祖訓，'逢雨不談紙'！“

他們趕到?jīng)芸h時，暴雨已經(jīng)沖垮了進山的路。泥漿里，周硯青正死死抱著個陶缸蹲在屋頂，看見他們就吼：“接住！“

陶缸凌空飛來，蘇綾下意識去接，卻被重量帶得跪進泥水里。缸里濃稠的紙漿泛著奇異藍光，底部沉著片青玉似的薄片——是三星堆青銅神樹的微縮拓片。

“拿宣紙纖維裹金線？“周硯青渾身滴水，笑得像只老狐貍，“這叫'紙魄金魂'，武則天冕冠上的秘技！“

工作室里，陸子琛把紙漿過濾出纖維，對著光驚嘆：“纖維上怎么有星形結(jié)晶？“

“涇縣特有的沙田稻草，長在富硒土上。“沈墨白突然噤聲。顯微鏡下，那些結(jié)晶排列成熟悉的星圖——和戰(zhàn)國織機上的紋樣一模一樣。

蘇綾把摻了紙纖維的金線繃上織機。當?shù)谝凰笞觿澾^，整個房間突然靜得可怕。

“成了...“老趙顫抖的手撫過織面。金龍鱗片在燈光下層層翻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空飛去。可就在這時，織機發(fā)出刺耳的“咔嗒“聲——

“小心！“沈墨白撲倒蘇綾的瞬間，三根鋼針從織機內(nèi)部暴射而出，深深釘進墻面。針尾纏著的絲線上，用血寫著“經(jīng)天緯地“。

陸子琛臉色慘白：“這是...蘇州緙絲世家的'鎖龍針'？“

夜雨敲窗，蘇綾給沈墨白手臂上的針傷涂藥。他疼得“嘶“了一聲：“輕點！你這手法比鎖龍針還毒...“

“活該！“蘇綾手下更重，卻瞥見他手機屏保是張老照片——少年沈墨白站在紙坊前，身邊沒有父親，只有祖父嚴肅的臉。

她突然問：“為什么拼命救這些老古董？“

“你看那金龍。“沈墨白指向織機，“它的眼睛是用孔雀翎羽捻的線，暴雨沖不散，大火燒不化——“窗外閃電劈過，龍睛在剎那間泛出妖異的綠光，“有些東西，死透了也得活回來。“

蘇綾摸向自己手腕的疤痕。雨聲中，她似乎聽見祖母在說：“綾丫頭，金線斷了就接，接不上就換種織法...“

突然，樓下傳來玻璃碎裂聲。他們沖下去時，只見實驗室被翻得一片狼藉，而裝著紙漿的陶缸——

缸底那片青銅神樹拓片，正插在窗框上，像把冷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