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盯著院子里晾曬的澄心堂紙，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竹榻。

“三天了，再不出效果，周老頭怕是要罵我糟蹋材料?！彼止局?，抬頭看了眼天色。

夕陽西沉，最后一縷金光斜斜掠過紙面，那些混入紙漿的礦物粉末微微閃爍，像撒了一層極細的星砂。

“別湊那么近！”周硯青端著飯碗從屋里出來，胡子翹得老高，“哈口氣都能讓纖維變形，還修復師呢，毛手毛腳！”

沈墨白趕緊后退兩步，卻撞翻了晾紙架。

嘩啦——

“我的紙！”

周硯青的筷子直接飛過來砸他腦門：“唐代秘方就毀在你這種——”

話音戛然而止。

月光突然漫過山脊，像一盆銀水潑在濕漉漉的紙面上。

紙上的星砂活了。

細小的光點游動著，匯聚成枝椏狀的紋路，漸漸勾勒出一棵枝干虬結的巨樹。樹梢掛著鈴鐺似的果實，樹干上盤繞著一條獨角龍。

“三星堆……神樹？”沈墨白聲音發顫。這圖案和他在殘卷夾層發現的星圖嚴絲合縫。

周硯青的飯碗砸在地上，米粒濺到沈墨白褲腳。老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他肩膀：“你祖父說的沒錯，澄心堂紙真是‘星月可載’……”

夜風驟起，樹影在紙面上晃動，那些紋路竟隨著光影變化緩緩旋轉。沈墨白突然按住圖紙邊緣：“這里！樹根位置多了一個點！”

那是個針尖大的凸起。他用鑷子輕輕一挑，紙漿層下露出半片青銅色的薄片。

“當心！”周硯青突然撲倒他。

嗖！

一支弩箭釘進他們剛才蹲的位置，箭尾纏著的紙條還在燃燒。

“趴下！”

第二支箭射穿晾紙架，火苗瞬間竄上竹簾。沈墨白抄起水缸里的葫蘆瓢猛潑，水火相激炸起一團白霧。

霧氣中傳來靴子碾碎砂礫的聲音。

“交出來?！贝鹘鸾z眼鏡的男人站在院門口，西裝革履得像來參加酒會，手里的弩卻對準周硯青心口，“林先生只要紙，不想見血?！?

沈墨白把青銅薄片攥進掌心，碎片邊緣割得他生疼。他認得這聲音——三天前環保局“專家”里就有這個腔調。

周硯青突然笑了：“想要？拿命來換。”

老人猛地掀翻晾紙架，上百張濕紙劈頭蓋臉糊向黑衣人。趁著對方手忙腳亂撕扯紙漿，沈墨白被周硯青拽著往后山跑。

“等等！”沈墨白掙扎著回頭，“那些紙！”

“蠢貨！真正的秘方在——”周硯青突然悶哼一聲，小腿上多了支麻醉鏢。

沈墨白拖著老人躲進榨竹麻的石槽，掏出手機瘋狂按快捷鍵。

“您撥打的用戶正在罵人——”蘇綾的聲音從揚聲器里炸出來，“大半夜的找死?。　?

“救命！”沈墨白把攝像頭對準越追越近的黑影，“有人要搶三星堆紋樣！”

屏幕那頭的蘇綾愣了兩秒，突然罵了句四川話。鍵盤敲擊聲暴雨般響起：“開攝像頭權限！快點！”

沈墨白剛點完授權，手機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追到石槽前的黑衣人慘叫一聲，捂著耳朵跪倒在地——屏幕上跳動著高頻閃光圖案，像某種扭曲的織錦紋。

“云錦眩光術？”周硯青虛弱地摸出煙袋，“小丫頭有點意思……”

沈墨白趁機掰開青銅薄片，內側刻著極小的兩個字：【龍睛】。

月光忽然大亮。

石槽投下的陰影里，緩緩浮現出一幅微光地圖——南京城墻的輪廓，而鐘山位置正標著一只龍眼。

蘇綾的語音突然切斷，最后傳來半句模糊的警告：“別信你姑……”

屏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