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又急又猛，砸在紙坊的瓦檐上，噼啪作響。

沈墨白站在窗邊，盯著手里那張剛復原的澄心堂紙樣本。月光透過云層，在紙面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是某種古老的密碼。

“這紙……真的能顯影星圖？”他喃喃自語。

周硯青蹲在角落里，正用木槌搗著楮樹皮，頭也不抬：“老祖宗的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沈墨白皺眉，剛想反駁，突然——

**砰！**

紙坊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冷風裹著雨水灌進來。三個穿制服的男人站在門口，領頭的高個子亮出證件：“環保局的，有人舉報你們非法排污，現在要查封紙坊！”

沈墨白一愣：“排污？我們用的是山泉水，連漂白都是日光晾曬，哪來的污染？”

高個子冷笑：“少廢話，紙漿廢水含強堿，檢測報告都在這兒！”他甩出一張紙，上面蓋著紅章。

周硯青緩緩站起身，渾濁的眼睛盯著那人：“小伙子，你懂造紙嗎？”

“我不需要懂。”高個子一揮手，“搜！”

兩個手下沖進內室，翻箱倒柜。沈墨白攥緊拳頭，隱約覺得不對勁——**環保局半夜突擊檢查？還帶著檢測報告？**

太刻意了。

內室里，周硯青珍藏的藥材罐被粗暴地打開，其中一個手下抓起一包淡黃色粉末，低聲問：“老大，是不是這個？”

高個子瞥了一眼，點頭：“帶走。”

沈墨白瞳孔一縮——**那是黃蜀葵根磨成的黏液粉，古法造紙的“紙藥”，能讓纖維均勻懸浮，是澄心堂紙的關鍵配方！**

“等等！”他一步上前，“你們憑什么拿我們的原料？”

高個子冷笑：“證據確鑿，還想抵賴？”他使了個眼色，另一個手下猛地推了沈墨白一把。

沈墨白踉蹌后退，撞翻了桌上的硯臺，墨汁潑了一地。

周硯青突然抄起搗紙的木槌，橫在胸前：“我這兒六十年的老作坊，從沒出過污染！你們到底是哪路的？！”

高個子臉色一沉，手摸向腰間——**那里鼓鼓的，像是藏著什么。**

沈墨白心跳加速，腦子里飛快盤算：**這幫人根本不是環保局的，他們是沖著黃蜀葵黏液來的！**

可眼下，他和周硯青兩個老頭子，怎么對付三個壯漢？

就在僵持的瞬間，沈墨白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低頭一看，是蘇綾發來的視頻通話。

**這女人怎么偏偏這時候打來？！**

他本想掛斷，但電光火石間，他猛地按下接聽鍵，把手機往桌上一丟——

“喂！你們環保局執法不記錄執法過程嗎？”他故意大聲說，“我朋友可是媒體人，全程直播呢！”

屏幕里，蘇綾剛洗完臉，頭發還滴著水，一臉懵：“沈墨白你發什么神經……等等，這什么情況？！”

高個子臉色一變，下意識擋住臉：“關掉！”

沈墨白趁機抓起桌上的茶壺，猛地潑向最近的一個手下。熱水濺到對方眼睛，那人慘叫一聲，捂著臉后退。

周硯青反應極快，掄起木槌砸向另一個人的膝蓋。

高個子罵了句臟話，伸手就要拔腰間的家伙——

“**警察馬上到！**”蘇綾在手機里突然大喊，“我剛剛截了你們的車牌，AI人臉識別顯示你們是通緝的文物盜竊團伙！”

高個子手一頓，臉色鐵青：“你胡說什么？！”

蘇綾冷笑：“要不要我查查你手腕上的刺青？裝什么公務員？”

**刺青？**

沈墨白這才注意到，高個子袖口下隱約露出一截青黑色的紋身——**一條盤繞的龍。**

高個子眼神陰鷙，最終咬牙：“撤！”

三人狼狽沖進雨里，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紙坊終于恢復安靜，只剩下雨聲敲打屋檐。

沈墨白喘著氣，撿起手機：“……謝了。”

蘇綾翻了個白眼：“你欠我一次。”她頓了頓，“不過，那刺青是真的有問題。”

“什么意思？”

“我剛數據庫比對，那圖案是‘青龍會’的標志——一個專門偷非遺技藝的跨國團伙。”她瞇起眼，“他們去年搶過緙絲秘方，手法和今晚一模一樣。”

沈墨白心頭一沉：“所以，他們是沖著古法造紙來的？”

“不止。”蘇綾敲了敲鍵盤，調出一張照片，“你看這個。”

屏幕上，是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民國時期的云錦作坊前，一群匠人合影。角落里，一個年輕女人的手腕上，赫然也有同樣的青龍刺青。

“這人是……？”

蘇綾聲音冷了下來：“我祖母的師妹，1943年失蹤，再也沒出現過。”

沈墨白猛地看向周硯青：“周師傅，您見過這種刺青嗎？”

老人沉默許久，終于沙啞道：“見過。”

他走到墻角，掀開一塊地磚，取出個生銹的鐵盒。打開后，里面是一張泛黃的宣紙，上面用血寫著幾個字——

**“青龍噬藝，百工當誅。”**

沈墨白呼吸一滯。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紙坊外某個黑影——**那人撐著黑傘，靜靜注視著屋內，手腕上，青黑色的龍紋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