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的市價,八百畝的稻田,稻田一千五百錢,有四十萬錢的差價。”
“四萬畝的粟田,粟田五百錢,有八百萬錢的差價。”
桓陽起身,走到了被仆從抬進來的箱子旁邊,躬身連續(xù)打開了十幾個箱子,里面裝著滿滿的黃金。
“這是八百鎰金和一萬三千枚銅錢。”
桓陽并不在意回到了坐席之上,笑道:“內(nèi)尉清點一下,沒問題的話,此事就這樣吧!”
李鞅看著滿滿十幾箱子的明白了桓陽的意思。
按照秦國的計量單位,一鎰二十兩,一斤十六兩,八百鎰金差不多是五百斤的黃金。
又一兩二十四株,一萬三千株差不多是兩百斤重的銅幣。
以秦國的斤來計算,這差不多就是一千四百斤重的貨幣。
八百鎰金是補足田地交易的差價。
一萬三千枚銅錢是貲罰,為桓從繳納的罰款。
如果他要是收了,那么關(guān)于軍功爵一案,就和桓氏再無任何關(guān)系。
桓氏在軍功爵一案中涉及的四萬畝粟田和八百畝稻田,也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
換而言之,桓陽是要他確定,桓氏與張三交易所得田地的合法!
這是很聰明的做法,始皇帝已經(jīng)成立了軍功爵調(diào)查組,由廷尉牽頭,少府司馬協(xié)查,一定會有一個明確的結(jié)果。
但凡聰明點的,不會認為廷尉會把這件事輕拿輕放的揭過去,查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確涉及軍功爵案的張三所經(jīng)手的軍功田交易,并不難。
而這,就有兩種處置方式。
一個,就是如桓陽現(xiàn)在的做法一樣,補足市價,拿到土地。
另一個,就是收回田地,退還交易金額。
所以說,桓陽的做法簡單卻又聰明。
如果現(xiàn)在拿八百鎰金去購置粟田,不要說買到四萬畝的粟田,就算是一萬畝也不一定能買到。
普通百姓的私田是不可能進行交易的。
能拿出大宗土地的只有勛貴。
而勛貴除非家道中落,不然也不可能進行交易。
市面上所流通的土地,都是萬不得已之下才賣掉的土地。
可以說,田地極為稀缺的交易品,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同時。
這里面還涉及另一個問題,那就是軍功田。
如果在查證之后確定桓氏從張三手里面買到的田是軍功田,又軍功爵一案徹查之后找到這些田地原本是賞賜給誰的,那么這些軍功田會不會被強制收回,重新賞賜給那些被隱沒了軍功田的軍戶。
所以說。
此時此刻桓陽的做法,堪稱是教科書級別的做法。
錢,在桓陽這個位子,已經(jīng)不重要了,甚至桓氏自己就能開采金銅礦,私底下造錢。
稻田和粟田,那才是真正的一個蘿卜一個坑。
而現(xiàn)在,這個難題也甩在了他的身上。
作為京畿內(nèi)尉,可以說是廷行事的出處,所判案例必然是會被抄送至各郡縣。
如果內(nèi)尉以此方式判決,那就相當于今后涉及軍功田的案例,都會這么判。
“恐怕這件事,下官不能立刻給衛(wèi)尉一個準確的答復。”李鞅權(quán)衡一番,還是沒有應允桓陽的處理方式。
“這我自然是清楚的,聽聞張三涉及十萬頃田地的居間交易,這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倘若這些田地真的全部涉及軍功田,甚至是隱沒軍功田所得,那更是無法想象的大案。”桓陽并沒有生氣,此次他前來,也不是為了一次性解決田地一事。
“不過呢,這件事,內(nèi)尉是有最終判決權(quán),廷尉乃至陛下在衡量判決之時,還是以內(nèi)尉的意見為主。”
桓陽頓了頓,神情一凝的問道:“所以,我想知道,內(nèi)尉在此案中,可有傾向?”
“通過張三經(jīng)手的白石商行,我們得知經(jīng)張三之手居間交易的田地有接近十萬頃,這個數(shù)目太大了,倘若這些田地是買賣雙方自愿低價交易,的確可以以補足差價的方式處理。”李鞅也是沒有考慮的搖頭道:
“但是,根據(jù)現(xiàn)在所掌握的證據(jù)及推測,這里面涉及隱沒的軍功田,那這就涉及軍功爵賞賜田,數(shù)目如此之大的賞賜田,究竟涉及多少軍戶,是個未知數(shù)。”
“一旦查清楚,軍戶的賞賜田要不要補足,這是個問題!”
“如果需要進行補足,又該如何補足?”
“這的確是個難題!”桓陽點了點頭,沉思的搖頭道:“但是,這里面也要考慮一點,這十萬頃田地,如果只是普通黔首的交易,就算是張三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處理不掉十萬頃田地。”
“所以說,這里面恐怕不止是我桓氏受此利誘拿到了田地,換句話說,千畝以上的田地也只有勛貴能吃得下,萬畝以上的田地交易,恐怕,非君侯世族難以拿出那么大的一筆錢。”
“真要收回田地的話,恐怕即便是陛下,也要深思熟慮。”
“畢竟,就算是涉及軍功田,可我們也是受蒙蔽的,交易是合法的,要問責,也問責不到我們的身上。”
“誰拿到的軍功田,才是重點。”
“是的!”李鞅點了點頭,眉宇暗沉的道:“我至今為止,還是沒有想明白,數(shù)目如此之大的軍功田被隱沒,竟然到現(xiàn)在才被發(fā)現(xiàn),而且,我在得知黑夫妹乞鞫之后,便查了近些年的乞鞫案件,只有黑夫一案。”
“那些被隱沒軍功的將士,竟然沒有一戶乞鞫的。”
“那就不得而知了!”桓陽搖了搖頭,輕聲感慨一聲,也不再多言。
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言明,至于怎么判決,那就看李鞅了。
“這樣,錢我收下,出個收據(jù)給桓氏,等田畝核實清楚,再上報陛下。”李鞅還是做出了決策。
“如此,內(nèi)尉事務繁忙,在下就不叨擾了!”桓陽點了點頭,當即起身不再逗留。
雖然沒有從李鞅這里得到明確的判決文書,但是收下錢,那就足夠了。
“蘇亮,替我送送衛(wèi)尉。”李鞅也是十分頭疼的擺了擺手。
這件事不管怎么處理,都是合理的。
除非掌握桓氏直接參與進軍功田來源中,要不然,就不可能從桓氏的手中把田地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