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桓陽并不打算隱瞞。
李鞅若是鐵了心要支持內(nèi)史騰清查內(nèi)史地田地,徹查軍功爵一案,他不想得罪李鞅。
雖然,他也是九卿之一,在官職地位上與李斯無二。
但是三公九卿亦有差別。
大秦的軍功爵太多了,桓氏作為其中之一,地位與獨攬秦國司法之權(quán)的李斯,差之遠矣。
而且,他們桓氏牽扯并不深,與其被查出來受牽連,不如先交代,不是什么大事,主動交代出來能遮掩過去。
“什么意思?”李鞅皺眉。
桓陽當即對著門外招了招手,喊道:“二伯,進來吧!”
李鞅眉頭緊皺的看向了門外,只見一名身著深紫色錦緞袍服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快速的走了進來。
身邊還跟著幾個仆從,抬著箱子。
“下官桓鄉(xiāng)三老桓從拜見內(nèi)尉,衛(wèi)尉!”桓從恭敬的一拜。
“內(nèi)尉,這是我二伯,我日常駐守京畿,在咸陽亦有府邸,不常回桓鄉(xiāng),桓鄉(xiāng)的事情都是我二伯在管!”桓陽安靜的坐下來,主動道:
“二伯,內(nèi)尉問你,你如實回答便可,不必隱瞞。”
“是,家主!”桓從向桓陽輕輕拱手,便看向了李鞅。
“說說你和張三關(guān)系吧!”李鞅趴著調(diào)轉(zhuǎn)了身子,并對著一同進來的內(nèi)尉尉史蘇亮點了點頭。
蘇亮立刻開始了記錄。
“回內(nèi)尉,下官與張三并不熟悉,只有生意往來。”
“大概是王政二十二年,下官在櫟陽君府,第一次與張三見面。”
“宴會結(jié)束大概十天左右吧,張三來到了桓鄉(xiāng),說是談一筆田地交易。”
“記得當時張三介紹,為桓鄉(xiāng)居陽里的劉戶居間介紹了三畝的田地,以三千錢一畝稻田完成了交易。”
“按照市價,一畝稻田大概要一千五百錢至兩千錢,一千錢的價格除非是騙子,要不然,不可能有如此低的價格。”
“但涉及田地交易,必須有田嗇夫參與,下官作為三老,也參與其中,在咸陽縣衙全程盯著這筆交易的完成,也看著劉戶拿到了稻田。”
“現(xiàn)在細細想來,實際上,這張三是專程來找下官的。”
“不過當時,下官沒有多想,思來想去,主動找到了張三,說明意圖,想要低價購置稻田。”
“經(jīng)過多次商談,最終以八十萬錢一畝一千錢的價格,在張三的手中購置了八百畝稻田。”
“種了兩年,收成都不錯,下官便再次在張三手中,以三百錢一畝的價格,在張三手中購置了四百頃粟田。”
“今年下官準備再次聯(lián)系張三,想買點稻田,不料,就聽聞了張三的事情,不敢大意,急忙向家主稟明了實情。”
“除了交易,下官并沒有見過張三。”
“具體時間。”李鞅皺眉。
“第一次大概是王政二十二年十一月,第二次是王政二十四年,八月中旬。”桓從回道。
“這么大數(shù)目的田地交易,價格這么低,你就沒有覺得,這些田有問題?”李鞅眉頭緊皺的詢問,并立刻吩咐道:“去咸陽衙門調(diào)取交易記錄。”
他也是在知曉張三涉及田地交易后,這才詳細的了解了內(nèi)史地田地交易價格。
田地交易主要以田地類型為主,稻田的價格最高,基本保持在一千五百錢以上,根據(jù)稻田年齡和肥沃程度,在一千五百錢至兩千錢不等。
這種田主要分布在河流旁邊,屬于想什么時候澆水,就什么時候澆水,且沒有限制的田地。
其次是谷田,也就是灌溉田,價格大概在一千二百錢至一千五百錢,通過引水渠排隊澆水。
再就是粟田,一年僅能澆水一次至兩次,價格最高也就一畝五百錢。
至于靠天吃飯的旱地,一畝地價格甚至不足一百錢。
田地交易都是實地勘驗,以土地肥沃和水利方便程度作為定價的基礎(chǔ),并沒有官府強制定價。
但,涉及上萬畝甚至數(shù)萬畝的田地交易,通常都是掌握大量土地的宗族間土地置換。
“就算有問題,田契在下官手里,交易所得的田也在下官手里,能有什么問題。”桓從搖頭,即便是現(xiàn)在,他也不認為這些田地有什么問題。
“這些田都在什么地方,桓鄉(xiāng),還是其他地方也有?”李鞅繼續(xù)問道。
“不全在桓鄉(xiāng),稻田全在桓鄉(xiāng),但粟田在桓鄉(xiāng)附近,分布數(shù)十個地方。”桓從回道。
“你是從張三手里拿到的田,還是從其余人手里拿到的田,這些天的原主你見過面沒有?”李鞅不由眉頭一皺。
“沒有,都是張三操辦的,按理來說,田地交易必須契主親自交易,但,這些年來土地交易越發(fā)頻繁,有不少中間商人,成立商會作為中間人,囤積大量田地進行交易,也就不需要契主在場了。”
“下官與張三交易的兩次,都是張三一手操辦的,并沒有見過契主本人。”桓從仔細的回憶后搖了搖頭。
“這些年沒有人過問過那些田地,或者有人前來鬧事?”李鞅繼續(xù)問道。
“沒有,畢竟,那都是下官買的,而且,也是繳納田賦的。”桓從搖頭。
“也沒有去求證過那些田地的原本歸屬?”
“沒有,畢竟,錢下官花了,想要回本,至少得三年,下官沒有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
李鞅詳細的詢問完畢,便十分嚴肅的問道:“桓從,你可愿做證?”
雖然,他不需要征得證人同意。
不過,這人是桓陽的二伯,他也只能象征性的征詢。
“下官既然前來,便聽從內(nèi)尉吩咐,只是,不知內(nèi)尉要如何處置這些田地!”桓從應(yīng)聲,卻又十分著急的疑問。
畢竟,那些田,都是他花錢買的。
“好,既如此,王兵!”李鞅沉聲下令道:“去咸陽縣衙拿人,縣令王文濤,田嗇夫魏衡涉嫌田地違規(guī)交易,押入大牢,聽候發(fā)落。”
李鞅也不耽誤,既然人證在此,先拿人再說。
“喏!”王兵沒有二話,立刻領(lǐng)命離去。
“許成鋒,你與桓從詳細了解一下,派人去查證所提及的田地,找到這些田地的契主,全部帶回內(nèi)尉,如有不在者,下達通緝令,一個不少的找出來,那個劉戶也一并帶回來。”
“另外,通知市嗇夫,清查關(guān)中境內(nèi)所有涉嫌田地交易的商會,凡是和張三有牽連的,先查封賬目再說。”
“通知櫟陽縣衙,對櫟陽君趙廣進行例問,凡是認識張三的,一個都不要放過,如不配合,你親自帶人去櫟陽,把櫟陽君抓來問話。”
李鞅接連下令,沒有證據(jù)指向,他誰也動不了。
但有證據(jù),在這內(nèi)史地,就沒有他李鞅不敢動的人。
“喏!”許成鋒當即領(lǐng)命,上前一步看著桓從道:“跟我來!”
“內(nèi)尉,那些涉及的田地,內(nèi)尉要如何處置?”桓從眉頭緊皺的盯著李鞅。
“二伯,你先跟左監(jiān)去指證吧!”卻是桓陽在旁擺了擺手。
桓從聞言,猶豫了一下,道:“陽兒,那些地,可是我們花了千萬錢買的!”說吧,便跟著許成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