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衡躺在冰冷的停尸臺上，手里攥著那張剛從隔壁“鄰居”身上“借”來的破舊斂息符，符紙粗糙的質感磨著掌心，帶著一股子陳年塵土和符紙特有的、微弱的腥氣。它像一塊燙手的山芋，又像一根救命稻草，硌得他心頭發慌。

門外那雜役趙大虎提著燈，昏黃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他皺著眉，狐疑地掃視著昏暗的停尸間，嘴里還在嘟囔：“邪了門了，真聽見動靜了…耗子成精了不成？”他往里走了幾步，氣死風燈的光暈在幾具蓋著白布的尸體上掠過，最終停在了羅衡這邊。

羅衡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繃緊，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代價太高，能省一次是一次！他死死閉著眼，努力模仿著旁邊那些“鄰居”的安詳（或者說死寂），心里瘋狂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我就是塊長了霉的棺材板…”

或許是裹尸布的功勞，或許是停尸間光線實在太差，趙大虎的目光在羅衡身上停留了片刻，沒發現什么異常。他晃了晃燈，又朝更深處走了幾步，檢查了幾個角落，最終似乎確認了安全，罵罵咧咧地轉身：“瑪的，晦氣地方待久了，耳朵都出毛病了。”腳步聲伴隨著鐵門重新關閉、落鎖的沉悶聲響漸漸遠去。

停尸間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遠處角落里不知名水滴落下的“滴答”聲，敲打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羅衡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貪婪地呼吸著這污濁卻免費的空氣——等等，免費？不對！【呼吸一次，扣壽：1時辰。】冰冷的提示如約而至，像一盆冰水澆在他剛燃起一絲慶幸的心頭。

“嘶——！”他倒抽一口涼氣，趕緊又憋住，臉都憋青了。這該死的系統！連喘口劫后余生的氣都要收費！他感覺自己像個被拴在磨盤上的驢，每一次呼吸，都拉著那沉重的、名為“百萬年債務”的磨盤吱呀作響，生命就在這無休止的循環中一點點碾碎。

不行！絕對不能再這么被動挨宰！他得主動出擊！這破系統雖然黑心摳門，但剛才那“標記”和“偷取”的功能，似乎…有點搞頭？

他艱難地側過身，目光再次投向旁邊那具被他標記過的無名尸體。系統面板依舊懸浮在視野一角，【目標：無名尸體（死亡）】的條目清晰可見。下面【物品】欄里，除了那件【粗布麻衣（殘破）】，【破舊斂息符（失效）】已經轉移到了他自己的物品欄。

他嘗試著用意念去觸碰【粗布麻衣（殘破）】后面的“-”號。

【轉移物品：粗布麻衣（殘破）需支付代價：壽元 1刻鐘。是否支付？】

又是壽元！羅衡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一件破麻衣，值十五分鐘命？這系統是開黑店的吧？他果斷放棄。目光下移，落在【狀態：腐敗初期】上。這玩意兒后面也有個“-”號？

他好奇地“點”了一下。

【轉移狀態：腐敗初期需支付代價：壽元 10年。是否支付？】

羅衡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過去。十年！就為了把這尸體腐敗的狀態轉移給自己？他是有多想不開？嫌自己死得不夠快不夠臭嗎？這系統不僅黑，還他瑪有毒！

“奸商！絕對的奸商！”羅衡在心里破口大罵，“轉移個破狀態要十年？你怎么不去搶！老子寧愿自己爛掉也不買你這服務！”他憤憤地移開目光，感覺多看那狀態欄一眼都折壽。

看來從死人身上直接撈油水，性價比不高。斂息符算是意外之喜，但也失效了。難道…只能標記活人？

趙大虎健碩的身影和那六十二年的壽元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六十二年啊！要是能“借”點過來…哪怕借個零頭…羅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餓狼般的綠光。但隨即又熄滅了。標記趙大虎，代價是那張破斂息符。現在斂息符沒了，再標記一次，代價是什么？壽元？物品？他現在除了身上這塊裹尸布，啥也沒有！

裹尸布？羅衡低頭看了看蓋在自己身上，散發著淡淡霉味和尸臭的灰布。這玩意兒…能當代價嗎？系統收不收破爛？

他試探著用意念溝通系統，試圖再次標記趙大虎。

【標記目標需支付代價。請選擇支付方式：壽元/物品/情緒/其他能量。】

羅衡深吸一口氣（又扣一時辰！），選擇了【物品】。

【請指定支付物品。】

他意念集中在自己身上這塊【陳舊裹尸布（微帶尸氣）】上。

【物品價值評估中…評估失敗。物品蘊含微弱負面能量（尸氣），價值低于最低支付閾值。無法作為標記代價。】

羅衡：“……”得，連破爛都嫌棄！這系統真是摳門他媽給摳門開門——摳門到家了！

壽元？絕對不行！情緒？他現在情緒倒是挺豐富，絕望、憤怒、憋屈、還有點想哭。

他選擇了【情緒】。

【請指定支付情緒類型及強度。】

羅衡看著空蕩蕩的停尸間，心里琢磨著。支付什么情緒好？憤怒？絕望？會不會太便宜系統了？或者…試試別的？

他目光掃過地上另一具蓋著白布，身形干瘦的尸體。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支付…支付‘對這位無名逝者生前可能遭受苦難的深切同情與哀悼’，強度…大概…半碗眼淚那么多？”他也不知道這“半碗眼淚”系統怎么量化，純粹是瞎蒙，主打一個真誠。

【支付成功。已標記目標：無名尸體（狀態：死亡）。】

新的面板展開，和之前那具大同小異：【壽元：0】，【物品：無】，【技能：無】，【狀態：高度腐敗】。

羅衡的目光直接鎖定【狀態：高度腐敗】后面的“-”號。他可不想再問價了，直接用意念“點”了一下。

【轉移狀態：高度腐敗需支付代價：壽元 15年。是否支付？】

“十五…年？！”羅衡差點從停尸臺上蹦起來，“搶錢啊！不對，搶命啊！比剛才那具還貴？就因為腐敗程度高了點？這系統定價是看尸體新鮮度嗎？買肉呢？！”

他氣得肝疼，果斷放棄。這買賣沒法做！標記一次尸體，支付“半碗眼淚”的同情心，結果換來一個看一眼都要折壽十五年的“高度腐敗”狀態？虧到姥姥家了！

他沮喪地躺回去，感覺前途一片黑暗。難道真要困死在這停尸間，靠呼吸一點點把自己燒成灰？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窸窣”聲從停尸間深處傳來。聲音很輕，但在死寂的環境里格外清晰。

羅衡耳朵瞬間豎了起來。耗子？還是…別的什么？

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聲音斷斷續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布料上輕輕摩擦。

他小心翼翼地撐起上半身，裹尸布滑落一些，露出他蒼白僵硬的臉。他瞇著眼，借著遠處那點微光，朝聲音來源望去。

只見停尸間最深處，一個原本蓋著白布的停尸臺上，那白布似乎…在極其輕微地起伏？幅度很小，頻率也很慢，不像是活人的呼吸，倒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下面蠕動？

一股寒意順著羅衡的脊梁骨爬上來。詐尸？還是…沒死透？

他下意識地就想往后縮，但身體僵硬，動作遲緩。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再標記一下看看時，那白布下的起伏突然停止了。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帶著濃重死氣和…一絲詭異陰冷的氣息，如同水波般從那停尸臺的方向擴散開來。

羅衡打了個寒顫，不是停尸間本身的陰冷，而是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寒意，仿佛能凍結靈魂。

他幾乎是本能地，意念集中，嘗試標記那個方向！

【標記目標需支付代價。請選擇支付方式：壽元/物品/情緒/其他能量。】

羅衡毫不猶豫選擇了【情緒】。他現在窮得只剩下情緒了！

【請指定支付情緒類型及強度。】

看著那詭異蠕動的白布，感受著那越來越濃的陰冷死氣，羅衡咽了口唾沫，心里發狠：“支付…支付‘對未知恐怖事物的強烈好奇與探究欲’，強度…豁出去！一缸那么多！”

他也不知道這“一缸”是多少，反正感覺比半碗眼淚值錢點。

【支付成功。已標記目標：未知目標（狀態：異常復蘇中）。】

新的面板刷出，羅衡只看了一眼，瞳孔驟然收縮！

【目標：未知目標（異常復蘇中）】

【壽元：？？？】

【屬性：陰煞之力（微弱，增長中）】

【技能：？？？】

【物品：？？？】

【狀態：緩慢蘇醒，極度危險！】

一連串的問號！還有那鮮紅的【極度危險】！

羅衡頭皮瞬間炸開！這他瑪不是普通的尸體！這玩意兒在活過來！而且系統都標紅了！

他下意識地想跑，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就在這時，那蓋著白布的停尸臺猛地一震！覆蓋的白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起一角，露出一只干枯發黑、指甲尖利的手！那只手僵硬地彎曲著，似乎在積蓄力量，一股更濃郁的陰冷死氣彌漫開來！

“臥槽！”羅衡魂飛天外，再也顧不得什么扣費不扣費了，猛地吸了一大口氣，用盡全身力氣，連滾帶爬地從停尸臺上翻了下來！

“噗通！”一聲悶響，他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骨頭都快散架了。但他顧不上疼，手腳并用地就往遠離那停尸臺的方向爬！

【呼吸一次，扣壽：1時辰！】

【呼吸一次，扣壽：1時辰！】

提示音瘋狂刷屏，像是在為他亡命奔逃的背景音樂。

他一邊爬，一邊驚恐地回頭望去。只見那白布被徹底掀開，一個干癟、皮膚呈現詭異青黑色、眼眶深陷的“東西”正緩緩從停尸臺上坐起！它的動作僵硬而緩慢，但那股陰冷的氣息卻如同實質般擴散，讓整個停尸間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黑…黑僵？！”羅衡腦子里瞬間閃過這個詞，修仙小說里的玩意兒！這玩意兒刀槍不入，力大無窮，還帶尸毒！自己這小身板，給它塞牙縫都不夠！

那黑僵似乎被羅衡弄出的動靜吸引，深陷的眼窩緩緩轉向他這邊，雖然沒有眼珠，但羅衡感覺一股冰冷的“視線”鎖定了自己！

完了！要交代在這了！剛穿越就遇詐尸，還欠著百萬年債沒還！這開局也太地獄了！

就在羅衡絕望之際，他視野中那個標記著黑僵的面板，【狀態：緩慢蘇醒，極度危險！】后面，竟然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號！

轉移狀態？轉移“極度危險”？開什么玩笑！誰敢要這狀態？

但下面一行小字提示：【可轉移子項：痛苦感知（微弱）】。

痛苦感知？羅衡一愣。這黑僵…還有痛苦？也對，從死到“活”，肯定不舒服！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占據了他的腦海！

他死死盯著那個“-”號，用意念鎖定【痛苦感知（微弱）】。

【轉移狀態：痛苦感知（微弱）需支付代價：壽元 2天。是否支付？】

兩天壽元！換黑僵的一點點痛苦？這買賣怎么看怎么虧！但…不試試，現在就得死！

“支付！快！”羅衡在心中怒吼！

【支付成功。狀態：痛苦感知（微弱）已轉移至宿主。】

幾乎在提示音落下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猛地從羅衡全身各處爆發開來！那感覺，像是每一寸骨頭都被碾碎，每一根神經都被撕裂，每一塊肌肉都在被烈火灼燒！比剛才摔那一下疼百倍千倍！

“呃啊——！”羅衡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像只被扔進油鍋的蝦米，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裹尸布）。這痛苦來得如此猛烈，如此真實，讓他幾乎當場昏厥！

然而，就在他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見，那個剛剛坐起來的黑僵，動作猛地一滯！

它那僵硬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一絲，原本緊繃的、帶著攻擊性的姿態，也微妙地緩和了下來。它緩緩轉動頭顱，深陷的眼窩似乎“看”了羅衡一眼，然后…竟然又慢慢地、無聲無息地躺了回去！

覆蓋的白布重新落下，遮住了那具干癟的軀體。那股彌漫的陰冷死氣和極度危險的感覺，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停尸間再次恢復了之前的死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羅衡的幻覺。

只有羅衡還蜷縮在地上，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承受著那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他神經的劇烈痛苦。

“系統…你大爺…”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痛楚的顫音，“這代價…太他瑪…疼了…”

但看著那重新安靜下來的停尸臺，感受著雖然劇痛卻實實在在還活著的事實，羅衡扭曲的臉上，艱難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