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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冷院寒

  • 丹道逆命
  • 神月龍少
  • 3645字
  • 2025-07-31 19:28:47

凌云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天邊最后一縷霞光正戀戀不舍地沉入西山。晚風卷著幾片枯葉掠過院墻,在布滿裂縫的青磚地上打了個旋,最終卡在墻角那叢早已枯死的牛筋草里。

這便是他在凌家的全部疆域——一座半畝見方的小院,四壁土墻斑駁得像張飽經風霜的老臉,幾處塌陷的墻皮露出里面混雜著麥秸的黃土。正屋的窗欞缺了半根,用一塊補丁摞補丁的麻布勉強糊著,風一吹便鼓成個可笑的皮囊,發出嗚嗚的聲響,活像誰在暗處哭喪。

“回來了?”檐下的雞窩里傳來一陣撲騰聲,那只瘦得能數清肋骨的老母雞探出頭,用它那雙渾濁的雞眼斜睨著他。這是凌云兩年前從后山撿回來的雛雞,如今成了這院里除他之外唯一的活物,被他賜名“將軍”。

凌云沒好氣地踢了踢雞窩旁的石頭,驚得老母雞咯咯直叫:“叫喚什么,今天沒你的藥渣。”

他早上出門時特意給“將軍”留了把藥渣——那是他從家族藥庫外的垃圾堆里翻來的,混雜著些微靈氣,用來喂雞倒是能讓這老東西多下兩個蛋。可如今藥渣連同靈香草都成了泡影,他摸了摸懷里,只有那包沉甸甸的紫黑色奇草硌著胸口,像塊冰疙瘩。

院子中央的菜畦早已荒蕪,當初精心開墾的田壟被雜草啃噬得七零八落。凌云蹲下身,指尖拂過一株枯死的蒲公英,那曾經蓬松的白色絨球早已干癟發黑,輕輕一碰便碎成粉末。這是他三個月前種下的,據說蒲公英的絨毛能感知靈氣流動,可在他這院里,連最賤生的蒲公英都活不過一個季度。

“呵,廢物窩里長不出好草。”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指尖傳來的干枯觸感像根針,刺破了他強撐的平靜。白天被凌峰踩碎的不僅是靈香草,還有他藏在心底那點可憐的僥幸——或許,或許這廢脈還有救。

墻頭上突然傳來幾聲嗤笑,三個半大的孩童正趴在墻豁口上,手里把玩著用狗尾巴草編的戒指。那是族里旁支的子弟,平日里最愛蹲在墻頭看他笑話。

“快看,廢人回來了!”領頭的瘦猴擠眉弄眼,“峰哥說他今天在后山摔了個狗吃屎,滿身泥地像頭豬!”

另一個圓臉小子跟著起哄:“我娘說他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遲早要被族長趕到山下喂馬去!”

凌云猛地站起身,攥緊的拳頭指節發白。那幾個孩童見狀,嬉笑著一哄而散,臨走前還朝院里扔了塊泥巴,不偏不倚砸在那叢枯死的牛筋草上。

“有本事滾進來!”他朝著墻外吼了一聲,聲音卻干澀得像被砂紙磨過。回應他的只有漸行漸遠的嘲笑聲,還有風吹過破窗的嗚咽。

他頹然坐倒在菜畦邊,后背抵著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這棵樹是他記事起就有的,樹干歪歪扭扭,枝椏稀疏,活像個垂暮的老人。每年春天,別的槐樹早就綠滿枝頭,它才慢吞吞地抽出幾片發黃的葉子,到了秋天又第一個落葉。族里的老人說,這樹跟他一樣,都是五行不全的廢材。

丹田深處傳來一陣熟悉的空落感,像是揣著個無底洞。他嘗試著按照族學里教的法門引導靈氣,可天地間稀薄的靈氣剛靠近身體,就像遇到了克星般四散奔逃,連一絲一毫都留不住。這便是廢脈的悲哀——天生丹田閉塞,如同漏底的篩子,任你如何努力,也存不住半分靈力。

去年家族大比時,他拼盡全力打出一套基礎拳,卻被凌峰用一根手指就擋了下來。當時滿場的哄笑聲還在耳邊回響,大長老皺著眉說:“凌云這孩子,怕是連當個雜役都嫌累贅。”那句話像烙鐵,狠狠燙在他心口。

“雜役……”凌云喃喃自語,伸手摸向腰間那把銹跡斑斑的柴刀。這是他唯一的“法器”,還是三年前從灶房劈柴的老王頭那討來的。族里像他這般年紀的子弟,誰不是佩著家族統一發放的制式長劍?就算是資質最差的,也能有把淬過靈氣的匕首。

雞窩里的“將軍”突然咯咯叫著撲騰起來,撲棱著翅膀沖向院門口。凌云抬頭望去,只見暮色中走來個佝僂的身影,手里提著盞昏黃的油燈,正是負責給各院送柴火的老仆福伯。

“小少爺,該添柴了。”福伯把半捆干柴靠在門邊,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憐憫,“今天風大,晚上冷。”他放下柴火時,悄悄往地上丟了個油紙包,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凌云心里一暖。福伯是族里為數不多不對他翻白眼的人,偶爾會借著送柴的由頭,給他塞些吃的。他剛想道謝,福伯卻已佝僂著背走遠了,燈籠的光暈在曲折的巷弄里搖搖晃晃,像顆垂死的星子。

他快步走過去撿起油紙包,里面是兩個還帶著余溫的麥餅,夾著些許咸菜。肚子頓時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他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只啃了半個干硬的窩頭。

“將軍”跟在他腳邊打轉,時不時用腦袋蹭他的褲腿,喉嚨里發出諂媚的呼嚕聲。凌云掰了小半塊麥餅丟給它,老母雞立刻歡天喜地地啄食起來,脖子伸得老長。

“還是你好打發。”他笑著搖搖頭,剛把麥餅塞進嘴里,院墻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幾個穿著簇新錦袍的子弟簇擁著凌峰走過,腰間的玉佩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峰哥,剛才那廢人就在院里呢,怎么不進去教訓教訓他?”跟班的聲音里滿是慫恿。

凌峰嗤笑一聲:“跟他一般見識?臟了我的手。”他頓了頓,故意提高了音量,“聽說三長老要把藥園東角那片地劃給我種靈植,改天我讓人把那些沒用的雜草都拔了,種上赤血花。”

“哇,赤血花可是煉制壯氣丹的主材!峰哥這是要沖擊煉氣四層了?”

“那是自然,再過半年族比,峰哥定能拔得頭籌,到時候就能進入內門,跟著大長老修行!”

腳步聲漸漸遠去,留下凌云僵在原地,嘴里的麥餅突然變得味同嚼蠟。藥園東角那片地,他小時候常去幫忙除草。那里土壤肥沃,靈氣也比別處濃郁,是整個凌家最好的靈田。而他這小院,卻連蒲公英都養不活。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布包,那紫黑色的奇草似乎透過麻布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白天在黑風崖下挖到它時的悸動又冒了出來——萬一,萬一這真是某種能改變體質的靈藥呢?

“別做夢了。”凌云自嘲地笑了笑,把布包塞進床底的木箱里。箱子里除了幾件打滿補丁的舊衣服,只有一本翻爛的《基礎藥草圖譜》和一個豁了口的土陶丹爐。這丹爐是他用三個月的柴火從藥庫管事那換來的,據說還是幾十年前淘汰下來的廢品。

他取出丹爐,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爐身上的污垢。這是他唯一的念想——既然無法修煉靈力,或許能在丹道上找出路?可族里的丹師都說,煉丹需以靈力催動火候,他這連靈氣都留不住的廢脈,連最基礎的聚氣散都煉不出來。

“試試又何妨?”一個聲音在心底叫囂。他從墻角翻出個破陶罐,里面裝著前些日子收集的藥渣,大多是些廢棄的甘草、當歸,靈氣早已流失殆盡。但他還是抱著幾分僥幸,按照圖譜上的記載,將藥渣一股腦倒進丹爐。

沒有靈力催動,他只能找來幾塊干柴,在丹爐下生起篝火。火苗舔舐著爐底,發出噼啪的聲響,卻連爐壁都燒不熱。煙倒是冒了不少,嗆得他直咳嗽,眼淚直流。

“咳咳……這破爐子!”凌云捂著嘴直跺腳,不小心踢翻了柴堆,火星濺到地上,點燃了一小片干草。他慌忙撲過去用腳踩滅,結果腳下一滑,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蹲。

雞窩里的“將軍”被這動靜嚇得撲棱著翅膀飛出來,在院子里亂撞,最后竟一頭扎進了那破陶罐里,弄得滿身藥渣,活像個掉在煤灰里的雪球。

看著老母雞狼狽的模樣,凌云突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這是在干什么?用一堆廢柴燒一個破爐,妄圖煉出能改變命運的丹藥?跟這只傻雞有什么區別?

他癱坐在地上,任由晚風吹干臉頰的淚水。院墻外傳來各院點亮燈火的聲響,歡聲笑語順著風飄進來,襯得他這小院愈發冷清。遠處藥庫的方向隱約傳來丹爐特有的嗡鳴,那是族里的丹師在煉制丹藥,每一聲都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寒意浸透骨髓,凌云才緩緩站起身。他把丹爐里的藥渣倒出來,重新收好,又給“將軍”添了把干草。老母雞似乎知道他心情不好,乖乖地縮在雞窩里,只是偶爾發出一聲委屈的咕咕聲。

臨睡前,他又摸了摸床底的布包。那奇草的觸感依舊冰涼,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搏動。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布包取出來,放在床頭的矮桌上。借著從破窗透進來的月光,紫黑色的草葉上似乎有流光轉動,散發出若有若無的異香。

“就看今晚了。”凌云躺在床上,盯著屋頂的破洞。如果天亮后還是毫無異常,他就把這奇草拿到藥鋪去,看看能不能換兩個麥餅。

倦意漸漸襲來,白天的疲憊和屈辱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迷迷糊糊地想著,要是自己也能像凌峰那樣引氣入體,要是丹田也能儲存靈力,要是……

意識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似乎聞到一股濃郁的異香,比任何藥草的味道都要奇特。床頭的布包不知何時裂開了道縫隙,一縷極細的紫黑色霧氣正緩緩飄出,像條靈動的小蛇,悄無聲息地鉆進他的鼻孔。

而墻角的雞窩里,“將軍”突然豎起脖子,警惕地盯著屋內,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嗚咽。它看到那縷紫霧鉆進凌云的口鼻后,少年的眉頭驟然擰起,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潮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夜風穿過破窗,卷起桌上的《基礎藥草圖譜》,嘩啦啦翻到某一頁,停留在一幅手繪的藥草插圖上。圖中植物通體紫黑,葉片帶鋸齒,根部纏繞如黑線,旁邊用蠅頭小楷寫著三個字:蝕心草。

注解處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隱約辨認出“劇毒”“無解”等字眼。

月光漸漸西斜,小院里靜得只剩下少年壓抑的呼吸聲。那棵歪脖子老槐樹的枝椏在風中輕輕搖晃,投下斑駁的影子,像張無形的網,籠罩著這座冰冷的小院,也籠罩著一個即將被徹底改寫的命運。

雞窩里的“將軍”不安地踱來踱去,突然撲騰著翅膀飛上墻頭,朝著黑風崖的方向發出一聲凄厲的啼鳴,劃破了凌家寂靜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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