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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斯懷亞的黃昏總比別處多一層霧氣，像被南極海風(fēng)提前浸透的紗簾，帶著薄荷味的冷冽。

它被稱為“世界盡頭”，蜷縮在火地島的南端，安第斯山脈的余脈從背后環(huán)抱它，灰藍色的比格爾海峽則在面前鋪展成一片碎銀。

這座港口城市，被安第斯山脈擠壓成楔形，像一枚青銅鉚釘，釘在南緯54度48分。

沿著主街圣馬丁街走，鐵皮屋頂?shù)牡赇佅耠S意撒落的彩色糖果——紅色是探險裝備店，黃色是咖啡館，藍色是郵局，每一扇櫥窗都映著遠處雪山的影子。

彩色的屋頂沿著山坡，層層疊疊漫向海灣，碼頭上停泊的探險郵輪蓄勢待發(fā)，仿佛隨時會載著整座城市，駛向世界盡頭。

碼頭飄著柴油和海藻的混合味道，有一點腥。

在這里，生銹的漁船、豪華的郵輪、現(xiàn)代化的科考船并肩停靠，船身上結(jié)著鹽霜的纜繩垂入墨綠色海水，木質(zhì)棧道被踩得發(fā)亮，縫隙里嵌著細碎的貝殼和凍僵的藤壺。

蹲下來細看，會發(fā)現(xiàn)某些木板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名字，那是上世紀(jì)的水手留下的痕跡，他們從這里出發(fā)捕鯨，有些再也沒能回來。

向南走十分鐘，就能看見那座著名的“世界盡頭監(jiān)獄博物館”。

這座紅磚建筑，曾是阿根廷流放重刑犯的苦寒牢籠，上世紀(jì)初，囚犯被迫在暴風(fēng)雪中，修建了烏斯懷亞的第一條公路。

如今，牢房改成展廳，玻璃柜里陳列著囚犯自制的骨制餐具和囚衣，地下室的蠟像再現(xiàn)了冰原上的囚徒，他們裹著破毯子鑿冰，睫毛上結(jié)著冰晶，有人腳踝拴著鐵鏈，鏈子另一頭是一塊寫著“殺人犯”的石頭。

被流放的他們斷然想不到，百年后，這里會成為朝圣者重啟人生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