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Y市中心，一家裝修古樸的本地菜館。

紅燒南陽黃牛，清蒸丹江翹嘴鲌，幾樣特色菜擺在桌上，熱氣騰騰。

蘇青禾卻沒什么胃口，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里的米飯，俏臉上寫滿了兩個字：郁悶。

上午在看守所門口那一幕，對她這個剛走出象牙塔的法學優(yōu)等生沖擊太大。

法律的尊嚴，程序的正義，在那個叫郭長明的律師和地中海辦事員面前，像個一戳就破的笑話。

“吃不下？”張偉夾了塊牛肉，慢條斯理地吃著，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老板……我們這樣，真的能行嗎？”蘇青禾放下筷子，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滿是迷茫。

“會見不讓見，連門都進不去，那個郭長明……他太囂張了。”

“囂張，是因為他覺得能吃定我們。”張偉擦了擦嘴。

“就像狗，叫得越兇，說明它心里越?jīng)]底，怕你手里的骨頭被搶走。”

蘇青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情緒還是很低落。

吃完飯，張偉直接在附近找了家還算不錯的商務酒店，開了兩個房間。

“你先上去休息一下，下午兩點，去市中院。”張偉把一張房卡遞給她。

“去法院干什么？”蘇青禾悶悶的道。

“會見是第一條路，閱卷是第二條。路要一條一條試，墻要一堵一堵撞。”

“撞塌了，路就通了。”

……

下午兩點，NY市中級人民法院。

建筑比晉陽的更宏偉，國徽在陽光下莊嚴肅穆。但蘇青禾看著，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

兩人直奔立案庭的檔案查閱窗口。

這次窗口后的，是個五十歲出頭，戴著老花鏡，一臉嚴肅的女法官。

蘇青禾鼓足勇氣，將上午準備好的全套手續(xù)再次遞了進去，這次她學乖了，姿態(tài)放得很低：

“法官您好，我們是冀文秀涉黑案二審的辯護律師，想申請查閱并復印本案的全部卷宗。”

女法官推了推老花鏡，拿起材料掃了一眼，當看到“冀文秀”三個字時，眉頭明顯地皺了起來。

她抬頭，目光在張偉和蘇青禾身上來回審視，最后停在蘇青禾那張略帶緊張的年輕臉龐上。

“這個案子，情況特殊。”女法官的聲音冷冰冰的。

“經(jīng)過院里研究決定，該案卷宗涉及部分國家機密，暫不對外開放查閱。”

“國家機密？”蘇青禾愣住了，這個理由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擺明了就是胡扯！

她壓抑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專業(yè)知識脫口而出：

“法官，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第三十八條和《律師法》第三十五條的規(guī)定，自案件審查起訴之日起，辯護律師有權查閱、摘抄和復制本案的案卷材料！這是法律賦予我們的法定權利，除非案件涉及危害國家安全罪或恐怖活動罪，否則不能以任何理由剝奪！冀文秀的罪名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并不在此列！”

女法官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她“啪”地一下把手里的材料摔在桌上，聲音陡然拔高：

“小姑娘，你是在教我做事嗎？這是院里的決定，你們在這里無理取鬧，是想干什么？信不信我一個電話打到你們晉陽律協(xié)，投訴你們擾亂法院正常工作秩序！”

這一下，徹底點燃了蘇青禾的怒火。

“你這是濫用職權！是違法……”

她話還沒說完，女法官已經(jīng)拿起了桌上的電話，直接按了個內線：“法警隊嗎？立案大廳有人尋釁滋事，過來兩個人，把他們‘請’出去！”

不到一分鐘，兩個身材高大的法警就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站在張偉和蘇青禾面前。

“兩位，請吧。”

張偉從頭到尾一言未發(fā)，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個女法官。在法警過來的時候，他拉住了還想理論的蘇青禾，對她搖了搖頭。

兩人就這么被一左一右地“護送”著，在整個立案大廳幾十道目光的注視下，被“請”出了法院大門。

屈辱，憤怒，無力。

蘇青禾再也繃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法院門前高高的臺階上，眼圈瞬間就紅了。她把臉埋在膝蓋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會見，被拒。

閱卷，被拒。

所有合法的路，全都被堵死了。

她學了那么多年的法律，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和舉喪。那些寫在書本上的條文，在現(xiàn)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張偉走到她身邊，沒坐下，而是從兜里摸出一根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看著法院門口那面迎風招展的國旗，眼神幽深，不知道在分西什么。

……

晉陽，華誠律師事務所，辦公室。

薛耀庭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拿著一份剛剛送來的輿情監(jiān)測報告。他的助理，一個帶著氣質干練的女人，正恭敬地站在一旁。

“有點意思。”薛耀庭的手指在報告上一個加粗的名字上點了點——張偉。

報告詳細記錄了晉陽“誣告案”的始末，以及后續(xù)發(fā)酵。但更讓薛耀庭在意的，是報告最后附帶的一條即時信息。

“【南陽動態(tài)】：晉陽啟明律所律師張偉，已于今日抵達NY市，介入‘畢方法官之死’一案。上午前往NY市第一看守所申請會見冀文秀，被拒。下午前往NY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閱卷，被拒。”

薛耀庭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這個張偉，上次在晉陽把錢麗那個案子掀了個底朝天，我以為他會消停一陣子，沒想到這么快就跑到南陽，去碰宋建軍和郭長明那塊鐵板了。”他對助理說道。

助理推了推眼鏡：“主任，這個張偉……是不是太魯莽了？南陽的情況比晉陽復雜得多。宋建軍在南陽經(jīng)營多年，根基極深。那個郭長明，更是宋家的法律顧問，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段下作。”

“魯莽？”薛耀庭搖了搖頭，眼神變得深邃。

“不，你不懂。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不怕死。一種是瘋子，另一種，是手里攥著王炸的人。”

“上次他能把錢麗和她背后那一串人都送進去，靠的是什么？是那些誰也想不到的，一錘定音的鐵證！這次他敢去南陽，你覺得他會是毫無準備的去送死嗎？”

薛耀庭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助理。

“他要么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要么……就是他手里，有我們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牌。”

助理心頭一震，她從未見過主任對一個年輕律師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那……主任，我們的意思是？”

“動用我們華誠在南陽所有的人脈關系，”薛耀庭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給我把這個張偉的底細，查個清清楚楚！他到南陽見了誰，去了哪，吃了什么，住了哪個酒店，我都要第一時間知道。”

“還有，密切關注南陽那邊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宋建軍和郭長明的反應。我有預感……”

薛耀庭的眼睛微微瞇起，閃爍著興奮與危險的光芒。

“要出大事了。”

......

南陽，酒店房間內。

蘇青禾已經(jīng)哭夠了，紅著一雙眼睛，坐在筆記本電腦前，試圖從網(wǎng)絡上找到突破口。

可她越查，心就越?jīng)觥?

宋氏集團的財務報表，干凈得像一張白紙。所有的大額資金往來，都通過十幾家子公司和幾十個境外賬戶反復流轉，構建出一個極其復雜、根本無從下手的財務迷宮。

這套模型的設計，絕對是世界頂級的反偵察手段，她過去在教科書里看到的那些案例，跟這個一比，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不行……完全看不懂……”

蘇青禾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她引以為傲的專業(yè)知識，在真正的罪惡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這種理論與實踐的巨大鴻溝，讓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但同時也激發(fā)了她骨子里那股“學霸”的不服輸?shù)膭蓬^。

她就不信，天底下有解不開的迷題！

另一個房間內。

張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回到了房間，他走到窗邊，“唰”地一聲拉上了厚重的窗簾。

整個房間，瞬間暗了下來。

“常規(guī)的路走不通，那就走非常規(guī)的路。”

“既然他們不給，那我就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