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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大哥您貴姓

永定門路口跟個大集市似的,來往的人不是穿棉衣,就是工裝里套著毛衣——這是眼下最常見的打扮。青年們都挎著包,地上擺著磚頭,二八大杠自行車橫七豎八的,權當地界碑。

張然剛把帆布包擱在槐樹下,三個攥著青磚的小子就圍了上來。換作旁人,見這陣仗早轉身走了,可張然是誰?

“編外人員啊!”他故意揚著嗓門,語氣里帶著點調侃。

“新來的懂不懂規矩?”方臉伸手就拍他的包,指節上的凍瘡裂著口,看著就疼,“這片是老馬頭罩著的,擺攤賣貨得抽三成,少一分,要么斷手要么卸腿!”

張然摸出煙盒,抖出三根煙遞過去。方臉剛要接,手腕突然被攥住——沒等他反應過來,掌心里的青磚“咔嚓”碎成兩半。

“使館區往哪走?”張然把煙卷別在他耳朵上,手指輕輕碾過對方哆嗦的喉結,“答對了,這煙歸你。”

“東...東交民巷!”方臉疼得直抽氣,額角冒了汗,“我叫衛強,大哥您貴姓?”

“張然。”他頓了頓,把整盒煙扔過去,“半個鐘頭,把這附近的底細跟我報清楚——誰是頭,誰手里有家伙,都得說。”

剛跟衛強分開沒幾步,就被個精瘦的青年攔住,懷里的鐵盒晃得“嘩啦”響。

“大哥要煙不?”青年掀開鐵盒蓋,里面的煙卷碼得整整齊齊,“大生產牌,比供銷社便宜兩毛,絕對保真!”

“這些我全要了。”張然數出五張十塊的綠票子,在風里輕輕拍了拍青年的臉,“再幫我找間使館附近的空房,越近越好。”

青年眼睛一下子亮了,跟見了糖的孩子似的:“謝張爺!老馬頭他們總搶我的貨,我都快沒法混了......”

“明早八點。”張然用腳尖碾滅煙蒂,火星在地上轉了個圈,“帶十條煙到東交民巷口,讓你看場好戲。”

招待所里的煤爐燒得正旺,張然對著鏡子解下襯衫,對著空氣揮了揮胳膊——在這沒什么重火力的年代,他這身功夫,足夠在京城里橫著走。

第二天一早,東交民巷的灰墻下,林海背著蛇皮袋蹲在那兒。蛇皮袋里的煙卷窸窣響,跟揣了窩受驚的麻雀似的。“張爺,十條煙全在這兒!”他往東邊努了努嘴,聲音壓得低,“老馬頭的人在法國使館墻根蹲著吶,昨兒還搶了個老外的皮箱,聯防隊來了都沒用,人早跑沒影了。”

張然沒接煙,指著墻內那棟灰磚小樓:“那房子空著?”

“前清時是法國銀行,”林海咽了口唾沫,語氣里帶著點怯,“現在歸外事部管,租金貴得能買頭豬。”

“貴有貴的道理。”張然掏出串鑰匙晃了晃——昨晚衛強帶著人“借”來的,鎖眼里還插著半截鐵絲,“去木器廠弄張柜臺,再找塊木板,寫上‘便民煙攤’。”他塞給林海二十塊,“剩下的錢買兩斤豬頭肉,中午開葷。”

林海剛跑遠,老馬頭就帶著五個手下堵了過來。老頭穿件洗得發白的深藍色將官袍,腰間別著把磨得半銹的匕首,身后的青年要么攥著菜刀,要么扛著鐵棍,一看就是街面上混慣了的狠角色。

“聽說來了個愣頭青,敢搶我的生意?”老馬頭吐掉嘴里的煙嘴,眼神惡狠狠的,“我看你是活膩了!”

張然靠在門廊柱子上,語氣漫不經心:“我不打空手來的——你這幾個手下要是肯留下幫我搬東西,今天這事就算了。”

“放屁!”老馬頭的干兒子舉著菜刀就沖上來,“讓你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菜刀離張然胸口還有半尺,他突然往旁邊一躲,手肘“咚”地撞在那小子肋下。青年“嗷”地叫了一聲,倒在地上,菜刀“當啷”砸在石板路上,驚飛了墻頭上的麻雀。

張然撿起菜刀掂量了掂量,反手扔到老馬頭腳邊:“老人家,這玩意兒鋒利,容易傷著自己。”

剩下幾個跟班嚇得往后縮,沒人敢再上前。老馬頭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腿抖得像篩糠:“你到底是誰?”

“路過的。”張然從蛇皮袋里抽出條煙扔過去,“聽說你喜歡搶東西?這條煙送你了。”他盯著老馬頭的眼睛,語氣冷了點,“但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欺負林海,就不是掉菜刀這么簡單了。”

衛強帶著十幾個青年趕來時,老馬頭早灰溜溜地走了。衛強盯著地上的菜刀,突然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張爺,以后您指哪我打哪!”他身后的人齊刷刷地站直了,晨光里跟一排剛上膛的槍似的。

中午張然弄了點豬頭肉,林海把肉切得方方正正,肥膘上的油星子濺在粗瓷碗里。“張爺,您是不知道,”他往衛強碗里扒拉了一大塊肉,“老馬頭這伙人狠得很,以前我干不過他們,天天得給他們散煙,有次我沒湊夠錢,他們還說要卸我一條腿——要不是您,我現在還得受他們欺負!”

“做生意得有規矩,做人也一樣。”張然抿了口二鍋頭,辣得舌尖發麻,“衛強,你帶倆人看場子;林海,你管進貨和記賬,利潤咱們三七分。”他掏出張紙鋪在桌上,上面用鋼筆畫著簡易賬本,“每天賣多少煙、收多少現金,都得記清楚,一筆不能差。”

衛強撓著頭憨笑:“張爺,我不認字啊......”

“讓林海教你,三天之內,至少得認全數字。”張然指了指墻角的畫板,上面畫著附近的街道圖,每個路口都標著紅圈,“還有,三天內摸清這片區所有流氓的底細——誰帶刀、誰有槍、誰跟派出所關系硬,都得查明白。”他把煙盒往衛強懷里一塞,“告訴他們,以后這片歸我張然管,想混飯吃,就得守我的規矩。”

衛強趕緊點頭——這年代就是這樣,誰拳頭硬誰說話算,強者才能站穩腳。各個胡同都有勢力劃片,動不動就說“誰罩著”,沒點本事,根本沒法立足。

回餐車銷假時,張然拎了條牡丹煙給老王,說以后請假的事他包了,想請多久請多久。廚師長掂著煙盒,也笑得合不攏嘴。

張然幫著擇菜,眼角瞥見姚玉玲從門口經過,手里攥著廣播稿。他趕緊追出去,正看見姚玉玲踮著腳夠墻上的通知,辮梢輕輕掃過他手背,跟羽毛似的,撓得人心尖發癢。

“給你帶的茯苓餅。”張然把紙包遞過去,鼻尖縈繞著她發間的肥皂香味——是她常用的梔子花香皂。

姚玉玲紅著臉接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掌心,心跳瞬間快得像敲鼓。她翻開手里的廣播稿,小聲說:“沈大夫說我低血糖好多了,都是托你的福。”

“那要不要請我看電影?”張然故意湊近,熱氣吹在她耳尖上,“《牧馬人》剛上映,聽說票特別難買。”

姚玉玲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時沒留神,差點撞在旁邊的柱子上。張然伸手扶住她的腰,手心觸到她的衣服,軟乎乎的,跟攥著團棉花糖似的。

“小心點,姚大小姐。”他往她口袋里塞了顆奶糖,“等我從京都回來,請你吃全聚德,讓你嘗嘗正宗的烤鴨。”

看著姚玉玲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張然摸出林海送的外匯券。淡綠色的票面上印著長城,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這小子果然有門路,弄來的外匯券比銀行兌換的還新。

春雨裹著潮氣鉆進東交民巷,青石板縫里積了水,映著灰磚墻的影子,濕漉漉的,倒有了點江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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