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魚上鉤
- 善行諸天,主角悲慘!我不當人!
- 快樂小伙伴
- 2974字
- 2025-08-04 10:00:00
紀綱隨手翻開《漕運考》,首篇就寫“南北漕路迂滯,通州至京師段損耗三成,蓋因閘官盤剝、漕丁偷換……”,字里行間還夾著張運河地形圖,上面標得清清楚楚淤塞險段。他指尖頓了頓,又翻《屯墾輯要》,里面細述“宣府、大同邊軍屯田,可仿古制分地到戶……歲入糧草歸己半,余者充軍餉……”,連農具改良的圖樣都畫在頁邊空白處。
“這……”紀綱眉頭擰得緊緊的,指尖把書頁捏得發皺,“這種議論,怕是涉及時政忌諱吧?”
紀綱翻書的功夫,張然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色。頭天夜里暗衛就來報,萬龍門的余孽在黑水河石窟藏了批“化骨散”半成品,打算借漕運賣到江南去。他早就在札記的運河圖上動了手腳——淤塞險段旁用極細的墨點標了暗語,只有秋水山莊的暗線能看懂,那是圍剿余孽的集結信號。
“紀大人放心。”張然端茶的手微頓,語氣平淡卻藏著鋒刃,“這些札記只記實事,要是真能解朝廷的積弊,‘忌諱’二字又算得了什么?”他早算準紀綱會拿這札記去邀功,卻沒說這看似坦蕩的進言,早為清理萬龍門埋下了伏筆。
“忌諱不忌諱,得看能不能切中要害。”張然端起酒杯,“圣上剛定了天下,正需要整飭漕運通南北,安定邊軍固疆土。這些札記雖說淺,卻都是我實地看到的,或許能幫大人在圣上面前參贊一二。”
紀綱合上書冊,眼里亮得很。他在錦衣衛待久了,最清楚漕運損耗、邊軍缺餉是朝廷的老毛病,只是沒人敢在新帝面前直言。這兩冊札記,字字都踩在要害上。
“張莊主這份禮,可比千金還重。”紀綱把書冊珍而重之地揣進懷里,“某承你這份情。”
這會兒黑水河的密探正循著蹤跡,在漕運船塢的夾層里搜出萬龍門的蓮花令牌——跟紀綱府里那枚比對,紋路分毫不差。張然要的,就是讓紀綱和萬龍門的關系,變成一根隨時能拉緊的絞索。
“紀大人可知?”張然忽然湊過去,聲音壓得極低,“萬龍門余孽在通州閘口藏了批私貨,跟漕丁勾得緊得很。大人要是想借漕運立威,這可是個好機會。”他故意漏出線索,其實早派護衛偽裝成漕丁,就等紀綱動手時,把余孽一網打盡。
“既如此……”張然淺笑,“張某對慕容小姐的心意,還望大人日后在她面前,多幫著說兩句好話。”
紀綱朗聲笑了:“這事兒容易!等某在京都站穩腳跟,自有分說。”此刻他心里,對慕容秋荻那點念想早被權位的誘惑壓下去了——比起虛無縹緲的愛慕,實實在在的官帽更讓人心動。
紀綱離席后,張然立刻對暗衛下令:“把萬龍門跟漕丁勾結的賬冊抄三份,一份送巡撫衙門,一份貼在通州碼頭,最后一份‘不慎’落到紀綱的緹騎手里。”他望著紀綱遠去的背影冷笑,這步棋既除了江湖隱患,又讓紀綱得了“清漕”的功勞,可謂一箭雙雕。至于賬冊上那些“漕丁”的姓名,早被換成了萬龍門余孽的化名,死無對證。
第二天天還沒亮,紀綱就帶著親隨騎著馬往京都趕。馬背上除了張然送的兩冊札記,還有一箱成色極好的金銀,預備著打點宮門值守和司禮監的太監。
三個月后,京都的消息傳到了臨江。
紀綱在朝會上條陳了三件事:頭一條,疏通州到京師的漕渠,設閘官專門負責查驗,禁止私扣糧米;第二條,宣府邊軍試行屯墾,把土地分給軍戶,年底按畝繳糧;第三條,郡縣官吏三年一考,政績好壞直接跟升遷掛鉤……
奏對時,他引經據典,把札記里的見聞改成自己的話,句句都戳中時弊。老臣們雖有異議,有的說“祖制不能輕易改”,有的說“邊軍屯墾怕出亂子”,卻被朱棣一句“新朝該有新制度,紀愛卿說的,切中要害”給駁回了。
朱棣對這份條陳很是贊賞,當天就留紀綱在偏殿議事,一直到深夜。幾天后,又在華蓋殿賜宴,席間指著階下一位白衣美人說:“這女子名叫沉魚,精通琴棋,賜給你做妾。”
紀綱叩首謝恩,扶沉魚起來時,掌心都沁出了細汗。這美人雖說比不上慕容秋荻清麗,卻帶著皇家賜物的榮光,比那點兒女情長更讓他心顫。
沒出半個月,紀綱升了錦衣衛專司指揮使,總領詔獄的事,緹騎四處巡查,權勢一天比一天盛。他把張然送的札記藏在密室里,每天晚上都要讀幾頁,遇到新政有疑慮,就從里面找辦法。
紀綱權勢日盛的消息傳來時,張然正在處置萬龍門的叛徒。那叛徒被鐵鏈鎖在秋水山莊的地牢里,嘴里還喊著要找萬震山報仇。張然端著燭臺走近,看著他潰爛的指尖——那是接觸“化骨散”半成品留下的痕跡。
“萬震山早死了。”他用燭火輕輕燎過叛徒的臉頰,“但你的同黨還在通州碼頭等著被紀大人清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說罷揮手示意護衛,“處理干凈,把他的令牌送去紀府,就說是‘萬龍門余孽妄圖行刺’。”這既除了隱患,又給紀綱送了“忠君”的投名狀,一舉兩得。
消息傳到臨江時,張然正陪慕容秋荻在物流園查驗新到的云錦。侍女遞來信箋,張然看完笑了笑,遞給慕容秋荻。
“紀大人現在可是圣上跟前的紅人了。”他伸手拂去她肩頭的落絮,“有他在京都照拂,往后咱們山莊的船,走漕運該順暢多了。”
慕容秋荻展開信箋,見上面寫著“紀綱得賜美人,掌錦衣衛事”。她想起小時候紀綱替她摘酸棗,袖口磨破了也不在意,那時候的他,眼里還沒有如今這么重的權欲。
“師兄倒也遂了心愿。”她輕聲說。
“人各有志嘛。”張然指尖劃過一匹云錦,金線在日光下流轉,“有人偏愛權柄在握,有人喜得佳人在側,本來就沒什么高低之分。”他望著碼頭邊裝卸貨物的纖夫,嘴角噙著淡笑——紀綱這條線總算穩妥了,有錦衣衛指揮使暗中合謀,臨江的商路、物流園的營生,還有他謀劃的那些事,自然會順很多。有了眼睛,有了耳朵,還能化為己用,這局面確實不錯。
綠水湖的風掠過水面,帶著漕運的咸腥和云錦的柔香。京都的紀綱正摟著沉魚批閱密報,臨江的張然正跟慕容秋荻相處。而那個曾讓紀綱掛懷的慕容秋荻,早成了他權衡利弊后,隨手送出的人情。
秋水莊園的花香得發膩,張然趴在賬桌上核對進出貨單,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混著窗外的蟲鳴,倒有幾分安逸。慕容秋荻提著食盒走進來,剛到門口就被門檻絆了一下,食盒里的青瓷碗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慢點。”張然頭也沒抬,手里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剛算完這月的賬,比上月多賺了三成,晚上加個菜?”
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打開時熱氣裹著肉骨香漫出來:“我爹讓送來的,說謝謝你上次提的保險法子。”
“保險法子?”張然抬頭,“不過是把風險分攤開,既保貨物安全,又能安人心,不算什么。”
“你總這么心思縝密。”
張然放下賬單湊過來,鼻尖差點碰到她的發頂。慕容秋荻往旁邊躲了躲,卻被他伸手按住肩頭:“躲什么?咱們又不是頭一次一起吃飯。”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滲進來,燙得她肩頭發麻。她低頭舀湯的手微微發顫,湯匙碰到碗沿,叮當地響——這模樣哪像出身武林世家的女子,倒像深宅大院里養出來的嬌小姐。
“對了。”張然忽然開口,手指在賬冊上敲了敲,“下月閩州府的商隊要過來,我讓人備了附近幾個縣的特產,你要不要去碼頭看看?聽說夜里的船會掛彩燈,好看得很。”
慕容秋荻的湯匙頓在唇邊。這話他上周也說過,上次是說去看新做成的織布機,上上次是說去驗新糧倉的工藝,每次都找些正經由頭,卻總在并肩走路時“不小心”讓胳膊碰到她……
“我爹讓我……”她想說沒空,卻被他突然湊近的臉打斷。
“秋荻。”張然的呼吸掃過她的耳廓,“老實說,是不是有點喜歡上我了?”
青瓷小勺“哐當”一聲掉在碗里,排骨湯濺了出來。慕容秋荻猛地站起來,裙角帶倒了凳腿,在青磚地上刮出刺耳的響:“你胡說什么!”語氣里滿是羞澀,還帶著點嗔怒。
張然卻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往懷里一帶。她的后背撞進他懷里,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而張然也切實觸到了這份美人入懷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