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馬燕挑眉，從抽屜里抽出份文件甩在姚玉玲面前，紙張“啪”地撞在玻璃茶幾上，邊角都翹了起來。

“可我手里有你媽挪用服裝廠資金，在淺水灣買海景房的流水，她往自己兜里揣的錢可是一點都不少，否則也不會讓這么好的一個廠陷入這種困境，股東為什么撤？你媽在把人家當凱子，要么現在簽字轉讓股份，要么明天這些好玩的東西登在《香江商報》頭版，到時候讓所有人看看你那個表面風光的媽到底是個什么德行，你選?！?

張嘉衡突然哭鬧起來，小手亂揮，伸手去抓馬燕手里的永久居民卡，指甲都快劃到卡片。

姚玉玲的手緊緊抱住他，眼眶泛紅：“馬燕，你已經贏了，張然的心在你這，香江的生意也在你這，非要把我逼到絕路嗎？”

“逼你到絕路？想想這兩年你媽在香江做下的事，你一點不知情？還有......”馬燕笑了，轉身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厚重的窗簾，陽光“唰”地涌進來，晃得姚玉玲瞇起眼，“當年你抱著嘉衡找到京都四合院，坐在沙發上跟我說‘孩子像張然’。

在你想登堂入室的時候，怎么沒想想‘趕盡殺絕’這四個字？”

她轉身時，身上的香風掃過姚玉玲的臉頰，抬手晃了晃手腕上張然去年送的的藍色星球表，表盤里的小星球會跟著手腕動。

“對了，上次我穿自己設計的禮服跟張然一起去東J酒會，張然說，比你當年在銀座穿的那件高定，品味好多了。”馬燕似是炫耀的說道。

姚玉玲看著馬燕裙擺劃出的弧度，突然發現這個曾經穿藍布褂子、跟在張然身后的鐵路女孩，如今脖頸間的珍珠項鏈泛著溫潤的光，連高馬尾都扎得利落。

而自己精心燙的波浪卷發，在這股清爽面前，竟顯得有些陳舊拖沓。

晚上，張然的電話打進來時，馬燕正在試穿新定制的旗袍，旗袍是暗紋真絲的，上面繡著迷你游戲機手柄圖案，在新和舊之間完美的融洽，領口藏著個小小的“然”字篆體，貼在身上涼絲絲。

“喜歡嗎？”她拿著手機對著穿衣鏡轉了個圈，開叉的裙擺下露出截白皙的小腿，語氣里帶著點調侃——既說旗袍，也說白天贏了姚玉玲的事。

屏幕那頭的張然正在翻文件，鋼筆尖在紙頁上頓了頓，墨水洇出個小點兒，聲音里帶著點笑意：“海關那邊的事，是我沒跟你商量，不對。”

“所以？”馬燕故意湊近手機，呼吸聲輕得能傳過去，“就一句‘不對’就完了？”

“下周我去香江看你?！睆埲坏穆曇敉蝗坏土讼氯?，帶著點沙啞，“順便……親眼看看你的新旗袍好不好看?！?

馬燕掛了電話，手摩挲著旗袍領口的繡線，那里縫的很緊，像她跟張然的關系，看著疏淡，其實早纏得分不太清。

香江的水土養人，她比以前豐腴了些，眉眼間沒了當年的青澀，多了幾分商場上練出來的銳利，可每次畫設計圖，總會不自覺加些鐵路軌道、蒸汽火車以及哈城的元素——那是她跟張然最早的聯結，忘不掉。

....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阿 May抱著文件跑進來，劉海沾著汗，聲音發顫：“馬總，內地剛傳來的消息，南方好多個體因為經濟過熱出問題，倒閉了一大片，我們之前合作的三家服裝廠，全被封了！你看資料...”

馬燕翻開文件，劃過“工廠查封”“資金凍結”的字樣看到有多少人進去，她突然想起上個月還跟張然吵，說他用關稅的事困著她，現在才懂，若不是他攔著，她現在恐怕也跟這些人一樣。

風怎么吹，在于風。

手機又震了，是張然的消息，只有短短一句：“睡了嗎？讓衛國給你帶了點哈城特色，說你在香江總吃不到順口的。”

她看著窗外的霓虹，突然覺得眼睛發酸。

這個男人，永遠不會說軟話，卻總用最霸道的方式，把所有風險都擋在她身后。

香江的雨季纏纏綿綿，細雨飄了好幾天。馬燕站在銅鑼灣新店的剪彩儀式上，香檳色西裝套裙的下擺沾了雨，貼在小腿上，卻絲毫不影響她抬手剪彩的利落——剪刀是定制的，手柄上刻著“燕燕服飾”的小字。

臺下記者的閃光燈此起彼伏，早有人擬好了標題：“鐵路女孩逆襲成香江時裝女王”。

“馬小姐，請問您收購‘玉玲服飾’后，會保留原品牌嗎？”一個戴眼鏡的男記者舉著錄音筆，擠到前排，鏡片上沾著雨霧。

馬燕接過阿 May遞來的傘——傘面是她設計的像素風格，印著《超級馬里奧》里的紅色蘑菇，笑著說：“會保留，但會加新元素。比如把旗袍的盤扣改成游戲手柄形狀，我先生很喜歡玩游戲，說這樣有紀念意義?！?

人群里發出善意的哄笑。

誰都知道她口中的“先生”是游戲產業大亨，卻沒人知道，那個男人此刻正坐在不遠處的咖啡店里，手里捏著杯冷掉的拿鐵，透過落地窗看著她。

張然放下手里的望遠鏡，林海遞過來份文件，聲音壓得低：“然哥，姚玉玲她媽在半山的別墅被銀行收了，剛才姚玉玲打電話來，哭著求您幫忙……”

“讓衛國把我最早來香江買的那套公寓收拾出來，讓她們母子住進去。”張然攪動著咖啡，奶泡在杯沿畫了個圈，“再告訴姚玉玲，新公司給她留了設計總監的位置，下周一開始上班，薪資按行業最高標準算。”

林海欲言又止：“可燕兒姐那邊……會不會覺得您還在幫姚玉玲？”

“她知道分寸?！睆埲惶а蹠r，正好看見馬燕接受完采訪，轉身朝咖啡店的方向看過來。

雨幕里，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馬燕突然舉起手里的剪刀，沖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笑容亮得像雨里的糖。

張然的唇角不自覺揚起來——這丫頭，連“復仇”都這么招人疼。

姚玉玲接到電話時，正在給張嘉衡換尿布。

房間不大，堆著幾個沒拆的紙箱，香奈兒的包裝袋從箱縫里露出來，跟簡陋的家具格格不入，她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眼下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告訴張然，我下周準時上班?！彼龗炝穗娫?，把最后一件奢侈品外套塞進紙箱，動作慢了些，卻沒了之前的不甘。

新公司在觀塘工業區，姚玉玲推開玻璃門時，差點以為走錯了，墻上掛著馬燕設計的新款海報，模特穿的衛衣印著《赤色要塞》的坦克圖案，背景是香江的霓虹燈，連前臺小姐姐的工牌都做成了游戲卡帶形狀。

“姚總監，馬總在會議室等您，讓我給您帶杯不加糖的熱咖啡?！鼻芭_遞過來杯子，杯套上印著個小小的“燕”字。

姚玉玲捏著咖啡杯，馬燕連她喝咖啡不加糖的習慣都打聽道了，這份“貼心”里的鋒芒真是連藏都懶得藏，讓她后背發緊。

會議室里，馬燕正在給設計團隊開會，穿件黑色皮衣，袖口別著銀色鏈條，手里轉著支鋼筆：“下個月推‘紅白機系列’，衛衣要做可拆卸袖子，主要人群的定位要準，靈感是張然跟我講《雙截龍》連招時想的——拆了袖子是運動款，裝上就是休閑款，年輕人肯定喜歡。”

看到姚玉玲進來，她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旁邊的空位：“姚總監來得正好，你看看這份設計稿，說說你的想法?！?

姚玉玲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設計稿推到桌上——紙上畫著和服腰帶，旁邊標著“游戲卡帶款”。

“我覺得可以加和風元素，孩子應該會喜歡……”

“不行?！瘪R燕打斷她，“香江年輕人現在更愛本土化，你看上次的‘叮叮車衛衣’，銷量比和風系列高 30%?！?

她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些，“不過妞妞的想法挺有意思，下次周末帶她來公司，讓她玩玩我們的游戲樣機，說不定能給我們靈感?！?

姚玉玲猛地抬頭，在震驚后眼眶泛紅，她從沒跟任何人提過自己還有個女兒妞妞，馬燕卻連這個都知道，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馬燕，現在的馬燕手段心機成熟的有點讓人害怕。

散會后，姚玉玲在走廊里遇到林海，他手里捏著份報紙，頭條標題加粗：“南方經濟過熱引發倒閉潮，個體戶損失慘重”。

“然哥早料到會這樣，所以才用關稅的事把燕兒姐留在香江?！绷趾@了口氣，把報紙遞過去。

“要是燕兒姐回去了，現在她的店也得關門?！?

姚玉玲看著報紙上觸目驚心的標題，手指捏著紙邊，把“倒閉潮”三個字攥得變了形。

她突然明白，張然的愛從來藏在深謀遠慮里，他會為馬燕擋掉所有風險，哪怕被誤會；

而自己，只會用眼淚做籌碼。

“我要做回以前的姚玉玲?！彼÷曊f，聲音有點啞，卻帶著點松快——不是那個圍著張然轉、患得患失的姚玉玲，是當年在香江財務室里，能把賬本算得清清楚楚的姚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