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心(求收藏追讀)
- 云溪仙族
- 半覽江南煙雨
- 2401字
- 2025-08-02 20:01:00
父子三人面面相覷,除卻意外,眉宇中更多的是怪異。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宋湖自顧自品著嘴里的細碎魚肉,眉間含著三分得意,顯然,他對自家姐夫的驚異是頗為滿意的。
還是晉玦機敏,笑著賀道:“恭喜舅父啊,不知挑了哪個日子。”
“就這幾日了。”
“啊?怎么這般倉促,素日里連點風聲也不露,舅舅你暗地辦得好大事。”
晉玦比這個舅父只小十來歲,加之宋湖又是個憊懶閑散的性子,二十出頭時還是帶著他嬉鬧的孩子王。
故而在晉玦眼里,這舅舅倒不像個長輩,反而是個平輩的兄長,這才出口揶揄他幾句。
經他這么一挑弄,宋湖的臉上卻泛起幾分羞赧之色,卻也不回嘴,只陪著干笑。
晉全老辣,一眼就看出其中貓膩,他停下筷子,問道:
“哪家的姑娘啊。”
“外村的,披霞峰那處。”
“石崖村?”
“誒。”
宋湖見晉全停了筷,也不敢再吃,只把頭沉著,等著晉全的發問。
晉全見宋湖的模樣,又想起這結親的大事卻絲毫沒聽見風聲,心里也猜出了個七七八八,他沉默了片刻,暗嘆一聲,輕聲探問道:
“入贅?”
“嗯對,寡婦。”
宋湖本就在等著晉全發問,可晉全卻又半天沒做聲,他便多了幾分惴惴,一時連晉全問的什么也沒聽清,只把腦子里預備好的答案吐了出來。
“什么!”
晉全與晉玦異口同聲地兩聲驚呼把宋湖驚得回過神來,他原本想著晉全問到哪他答到哪,若是沒問到,便就蒙混過去,沒成想,自己一個心虛,全吐露了。
晉全且驚且怒,張口欲罵,可見了宋湖那局促羞赧的樣子,一時也不知罵些什么。
宋湖年逾三十還未討親,早年父母還為他張羅,可宋湖偏偏一直是那般不著調的模樣,到年歲愈長,父母也就認了命。
到今天能有個著落已是萬幸,父母且都應了,自己這個做姐夫的又有什么指摘的。
晉全滿腔不快無處發泄,憋了半刻,冷不防提起那拐棍給了宋湖屁股一下。
宋湖吃痛,伸手搓了幾個上下,見晉全重新提起了筷子,他便諂媚地笑了。
“往后恐怕見得不多了,今天本是來道個別的。”
“放心吧,二老這邊有我替你來擔待。”
早年兩家是極為親近的,可晉全妻子病歿后,那老人便把錯歸結到了晉全身上,只恨女兒伴著他日夜辛勞,最后積勞成疾,撒手而去。
兩家關系也是這般淡了下來,
可如今若是宋湖入贅出去,老人由晉全照料也是本分,故而還未等宋湖開口,晉全便已經表了態。
卻沒成想宋湖撓了撓腦袋,道:“不是,姐夫,爹娘也和我一道搬到石崖去。”
“什么!”
晉全又是一聲驚呼。
卻見宋湖停了筷子,從懷里掏出兩三張褶皺的紙張,遞了過來。
“云溪這些年的仙稅兌率越來越高,實在不好待啦。”
宋湖嘆口氣,晉家是仙蔭之家,不需繳那仙稅,自然體會不到的。
他長吸了口氣,接著道:“我那人家只余她個孤女子,帶個女娃娃。這仙稅是按田地收的,她那田多人少,總被人惦念著。”
“而我們在云溪,這稅還一年高似一年,我便與二老商量了,一家都遷過去啦。”
“姐夫啊,這些年里遷走的那兩三家,說到底不也是這個緣由嘛。”
晉全默默聽著,起初覺得宋湖這般行為實在荒唐,可細細聽下來竟也認同了。
待晉全回過神來時,宋湖已經到了門邊了,他指了指放在晉全手上的田契道:
“待我們走了,這田契多半又要被韓家低價賺了,我便說把那田送給你家算啦。”
“珩兒眼看也要大了,等玦兒娶了妻,總要分家。”
“這田就算是送給他們的了,這也是爹的意思。”
宋湖話一說完,人竟然也退到院外了,他朝著父子三人招了招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大概是怕晉全把那田契塞了回來。
望著宋湖遠去的背影,晉全百感交集,捏住田契的手微微顫抖,腦子里又浮現起妻子的身影。
晉玦追出去相送,被宋湖勸住,只好靠在門邊望著,待那身影淡了,只沉下頭,不知想著什么。
晉珩則將那兩碗魚湯各自在籃子里擺好提了起來,臨出門時,把敞著的那碗遞到晉玦,而后朝那碗狠狠啐了一口。
……
一時清靜。
把散碎的情緒收羅起來,晉全終于潛下心,把意識沉入了識海。
他細細研讀起那《枕石參妙真經》,這道訣寫的頗為詳盡,開篇便先介紹了體內九境。
所謂九境,實則是人體內可供容納和煉化天地靈氣的九個特殊區域,而它們各自又與人體的某些器官相互勾連,從而帶來特殊的神妙。
這九境分別為,天闕,洞勘,氣海,靈墟,奇竅,鎮骨,廉關,玄墉,赤淵。
而境竅,則是外界靈氣進入人體的一個氣口。
人多生有九境,而有境竅的卻百不存一,縱有些人生而有竅,卻依舊難覓仙途,或經脈淤塞,事倍功半,或不得緣法,蒙昧一生。
自古多少唏噓,仙途累累白骨,到頭來,只一句,仙緣難求。
……
晉全通讀下來,一時也多有感慨。在這之余也頗有幾分慶幸,原是這仙法中的一些說法與家傳醫書中的醫理頗為相似,故而理解起來不算太難。
可理解雖理解了,卻尋不見,也摸不著,更不必言引氣入體,游走周天了。
晉全耐下性子,繼續朝后文看去,卻發現后文已然是那煉采青髓淳元的采氣訣了,再往后翻則更是玄奧……
“這仙法想來是仙家子弟通用的法決,莫不是他們自小耳濡目染,已然曉得怎么納氣,怎么導引,才不用在這道訣上再學一遍?”
晉全如遇寶山,而不得用。一時間,喪氣與惶恐一齊涌了上來,可縱使無門,又怎么敢輕言放棄。
晉全暗暗提了口氣,又返回去讀那《托玉授真箓引》。
可讀來讀去,也尋不到那教他怎么識境運氣的法門。
好似從云端顫顫巍巍,終于又跌了下來,晉全望著那箓引的最后一段法決,哀告道:
“卻說‘遣欲澄心,心靜神清,玉代玄竅,箓引真靈’,可教我如何代之,又引往何處……”
那玉箓卻好似聽到了這番哀告一般,化作一團赤色流光,牽引著晉全的神識,在他體內奔騰游走。
一點先天真靈,隨之游遍體內各境,而后又有淡淡靈氣,從體外滲入丹田,體內那黑暗一片里,亮起點點螢光。
……
待晉全從冥想中醒來時,屋外已是黃昏時分。
漸沉的落日已由昏黃變得映紅,云霞在暈染下顯出絢爛奪目的顏色,夜風已有些冷意,周遭四處的蟬吟也漸漸息了,韓家門口,支起了兩盞燈火,埂上事農的人扛起禾鋤,唱著歸家的小調。
桑葉在夜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晉全抬頭去望,院中這百年古桑枝葉繁茂地有如傘蓋一般,這景象他已看過萬遍,可今天卻有了不同。
他看見。
那枝葉間氤氳的,一團團蒼翠的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