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冷笑話
- 荒野求生:冷面笑匠與腦洞女
- 青傾卿
- 3579字
- 2025-08-01 01:58:24
連續三天的陰雨像一層濕冷的裹尸布,緊緊包裹著這片被遺忘的叢林。空氣吸進肺里都帶著沉重的水汽,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棉花糖。林冷和蘇無漿頭蜷縮在第六次重建的庇護所里——這一次,它勉強像個斜頂的棚屋,用粗壯的枝干做框架,層層疊疊的巨大芭蕉葉覆蓋其上,藤蔓像粗壯的拉鏈一樣死死捆住邊緣。它或許稱不上“藝術”,但至少,在林冷面無表情的“驗收”下,它能勉強擋住瓢潑的雨水。
火堆在用石頭圍成的簡易灶膛里噼啪作響,是這片潮濕陰冷中唯一跳動的溫暖。林冷背靠著冰冷的巖壁,閉目養神,但他的感官如同繃緊的弓弦,捕捉著雨幕之外任何一絲風吹草動。蘇無漿頭則坐在火堆另一側,正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小心翼翼地翻烤著幾只被林冷用改良陷阱捕獲的肥碩大蟋蟀。油脂滴進火堆,發出滋滋的聲響,混合著昆蟲蛋白質被烤熟后特有的、難以形容的焦香。
腹中的饑餓感被這微弱的食物香氣稍稍安撫,但一種更深沉的疲憊和壓抑,如同這無處不在的濕氣,悄然彌漫開來。沉默,成了庇護所里唯一的語言,只有雨打芭蕉的嘩嘩聲和火堆的噼啪聲在單調地重復。
蘇無漿頭用棍子戳了戳烤得焦黃的蟋蟀,又抬頭看了看林冷那張在火光映照下依舊沒什么表情的臉。幾天來的共同經歷——尋找食物的艱辛、搭建庇護所的失敗、野獸逼近的恐懼、以及彼此間那些奇特的碰撞——像無聲的溪流,在她混亂的腦漿里沖刷著。她忽然覺得,這種沉默,比她之前那些不著邊際的腦洞更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窒息。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打破這沉悶的空氣,聲音帶著點刻意的輕松:“嘿,林冷,你說……我們再這么下去,會不會進化出鰓?或者長出腳蹼?這樣下雨天就方便多了!”
林冷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平平,像是在陳述一個物理定律:“進化需要數百萬年。而我們,可能撐不過下一個雨季。先考慮如何明天的食物。”
蘇無漿頭撇撇嘴,戳蟋蟀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看著火堆里跳躍的火焰,那些橙紅色的光點在她瞳孔里跳躍、扭曲,仿佛在編織著另一個荒誕不經的世界。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螢火蟲,突兀地闖了進來。
她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冷側臉的輪廓,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林冷!我突然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一個能徹底改變我們命運的主意!”
林冷終于緩緩睜開眼,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映著跳動的火光,波瀾不驚,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說。”他只吐出一個字,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
“程序員!”蘇無漿頭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因為興奮而拔高,震得棚頂的雨水都簌簌落下,“你!你以前是程序員對不對?程序員最熟悉什么?代碼!邏輯!算法!”
她站起身,在狹小的空間里踱步,雙手比劃著,仿佛眼前有一塊無形的代碼板:“我們被困在這里,就像一個程序陷入了死循環!資源耗盡,環境惡劣,邏輯上根本走不出去!我們需要一個‘強制跳出循環’的指令!一個‘重啟系統’的命令!”
她停下腳步,雙手猛地按在林冷面前的地上,眼神狂熱得近乎虔誠:“林冷!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用你的代碼知識!我們寫一個‘荒野求生超進化算法’!設定目標:‘找到救援’!輸入參數:當前環境數據、我們的狀態、所有已知信息!然后運行!它會計算出最優解!也許能告訴我們,哪棵樹下面藏著未被發現的野果?哪個方向的水源最充沛?甚至……甚至能預測下一只獵物會出現在哪里!這比漫無目的瞎找效率高一萬倍!我們就能……就能……”
她越說越激動,臉蛋因為充血而泛紅,眼睛里閃爍著“天才”的光芒,仿佛看到代碼的洪流瞬間沖垮了叢林的阻礙,為他們鋪平了一條通往文明的道路。
林冷靜靜地聽著,面容依舊如同一塊千年寒冰,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他甚至沒有去看蘇無漿頭那張因為興奮而扭曲的臉,目光只是落在火堆里一根突然爆裂的木柴上,火星四濺。
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去。蘇無漿頭的心跳得像擂鼓,她屏住呼吸,等待著林冷的驚嘆、認同,或者至少是……一點點的驚訝。
然后,林冷開口了。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毫無起伏的、如同機械合成的平板語調,每一個字都清晰、冰冷,像冰錐一樣精準地刺穿了蘇無漿頭那充滿“代碼”幻想的泡沫:
“為什么程序員喜歡黑暗?”
蘇無漿頭愣住了,她的大腦高速運轉,試圖理解這個突如其來的、毫無邏輯關聯的問題。黑暗?程序員?荒野?救援?這跟她剛才的“算法革命”有什么關系?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困惑地眨著眼睛,像一只被按了暫停鍵的兔子。
林冷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微微側過頭,目光終于從火堆移開,直直地看向蘇無漿頭那雙寫滿“程序卡死”的眼睛,用那種萬年不變的、面無表情的腔調,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那個“冷”笑話的下半句:
“因為光明會產生bug。”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雨聲依舊嘩啦啦,火堆依舊噼啪啪,蟋蟀的焦香依舊在彌漫。但蘇無漿頭的大腦,卻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無形的炸彈。
“……光……光明……產生……bug?”
她喃喃地重復著,眼睛瞪得溜圓,里面先是巨大的茫然,如同剛從深海浮上來的魚。然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置信的漣漪,在她眼底漾開。緊接著,這漣漪迅速擴大、扭曲、變形,最終如同火山爆發般,沖垮了她所有試圖維持的“嚴肅”和“天才”的堤壩。
“噗——”
一聲短促的、壓抑不住的噴笑從她鼻腔里噴出來。她猛地用手捂住嘴,但那笑聲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根本關不住。
“噗嗤……哈哈哈……光明……bug……哈哈哈……”她的肩膀開始劇烈地抖動,身體前仰后合,仿佛被無形的線操控著。她試圖站起來,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慌亂中一把抓住旁邊一根垂下的藤蔓,結果藤蔓晃動,帶下一串冰冷的雨水,正好澆在她后頸上。
“嘶——好冷!哈哈哈……但更冷的是這個笑話!林冷!你……你太冷了!哈哈哈……”她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順著臉頰滑落,混著雨水,狼狽不堪。她一邊笑,一邊用拳頭捶著自己的大腿,完全不顧形象,“bug……哈哈哈……光明產生bug……天哪!這邏輯!這腦回路!哈哈哈……比我的‘魔法種子’還荒誕!哈哈哈……”
她笑得幾乎岔了氣,彎著腰,大口喘著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頭發凌亂地貼在濕漉漉的額頭上,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只在暴雨中狂歡的落湯雞。但那發自肺腑的、毫無保留的爆笑,卻像一道突如其來的強光,瞬間刺破了庇護所里那層厚重的、壓抑的陰霾。
火光跳躍著,映在她笑得扭曲的臉上,也映在林冷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
林冷依舊面無表情。他甚至沒有因為蘇無漿頭的狂笑而有絲毫的動搖。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笑得捶胸頓足,看著她笑得眼淚狂飆,看著她因為笑得太狠而發出類似打嗝的抽氣聲。
幾秒鐘后,當蘇無漿頭的笑聲終于稍稍平息,只剩下斷斷續續的抽噎和“嘿嘿嘿”的傻笑時,林冷再次開口。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平板的、毫無波瀾的語調,仿佛剛才那個引爆笑點的笑話只是隨手丟棄的垃圾:
“這只是一個笑話,”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蘇無漿頭那張笑得像朵爛番茄的臉,補充道,語氣里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實用主義,“不是編程教程。”
“噗——哈哈哈……”蘇無漿頭剛壓下去的笑聲再次被這句話徹底引爆,她笑得蜷縮在地上,像只被戳中了笑穴的蝦米,“不是……教程……哈哈哈……林冷!你……你簡直是我的……救命稻草……不,是……笑氣罐!哈哈哈……”
她笑得渾身發軟,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回濕冷的地上,背靠著同樣濕冷的巖壁,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看著林冷。火光跳躍,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也照亮了她眼底那層被淚水洗過的、清澈的笑意。
林冷不再看她。他重新低下頭,拿起那根削尖的木棍,繼續翻烤著火堆里最后幾只蟋蟀。動作依舊精準、冷靜,仿佛剛才那場足以掀翻屋頂的爆笑風暴從未發生過。
但蘇無漿頭知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不是庇護所變得更干燥了,也不是食物變得更多了。是空氣。是彌漫在潮濕空氣中的那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感,被她那場歇斯底里的狂笑,被林冷那個冷得掉渣的笑話,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一道透氣的口子。
她看著林冷專注翻烤蟋蟀的側臉,在跳躍的火光下,那線條似乎……柔和了一點點?也許只是錯覺。但她心里那片因為生存壓力而凍結的冰湖,卻因為剛才那場毫無保留的笑聲,裂開了一道溫暖的縫隙。
她吸了吸鼻子,臉上還掛著淚痕和傻笑,卻覺得胸腔里那股冰冷的硬塊,似乎松動了一些。她拿起一只烤得焦黃的蟋蟀,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試探性地咬了一口。
嗯,還是那股難以形容的焦香,帶著點土腥味。但奇怪的是,今天吃起來,好像……沒那么難以下咽了。
“林冷,”她含糊不清地嚼著,聲音還帶著笑后的沙啞,“你……你下次……能不能再講一個?關于……關于什么的都行……”
林冷翻烤蟋蟀的手頓了一下。他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但就在蘇無漿以為他會再次用“不是編程教程”來終結話題時,他極其緩慢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頭。
一個微不可查的動作。
火堆在狹小的庇護所里安靜地燃燒著,驅散著雨夜的寒意,也驅散著心頭的陰霾。蘇無漿頭啃著蟋蟀,看著林冷沉默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又向上彎起。
黑暗中,那個關于bug的冷笑話,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雖然激起的漣漪很快平息,卻讓整片死水,悄然泛起了名為“希望”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