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順著指尖滑下來，在桌面上拉出一道細線。

羅易沒擦，就讓它滴著。銀針還夾在指縫里，針尖朝下，像一把微型匕首。他盯著那滴血慢慢暈開，形狀歪歪扭扭，像是個殘缺的符號。

剛才那一刺，不是發瘋，也不是自殘，是試探。

他想看看，當痛感足夠清晰的時候，腦子里那行莫名其妙的字會不會再出現。

結果等了十分鐘，啥也沒有。

他嘆了口氣，抬手把銀針插進耳后穴位，這是前世壓驚用的老辦法。剛要起身，墻上的掛鐘“咔”地跳過十二點。

嗡——

不是聲音，也不是震動，是腦子里直接炸開三行字，跟貼膜一樣貼在意識最前面：

“羅氏股價，周三暴跌。”

“東晟資金鏈斷裂。”

“知意，記得吃藥。”

羅易猛地坐直。

心跳快了一拍，又穩住了。

這不是幻覺。前兩行是商業信息，第三行……是他聽過的。

“知意，記得吃藥”——靈堂那天，老爺子發病時，他也見過這行字。當時以為是錯覺，現在看來，是定時刷新的。

他低頭看手，血已經凝了，但掌心那道疤還在發燙，像是被誰隔著時空點了火。

“所以……我腦子里多了個日記？”他低聲自語，“還是個帶鬧鐘的？”

他試著在心里問：“明天會寫啥？”

沒反應。

他又問：“這玩意兒能關嗎？”

還是沒反應。

但就在他準備放棄時，腦內畫面一閃，自動浮現了倒計時：**47:59:23**。

兩秒后變成：**47:59:22**。

靠，真他媽是倒計時。

羅易靠進椅背，嘴角慢慢翹起來。他活了兩輩子，頭一回見這種玄乎事。可越是玄乎，越讓他踏實——這玩意兒有規則，有邏輯，不是幻覺，也不是鬼上身。

而且內容精準得嚇人。

“羅氏股價周三暴跌”——今天周一，還有兩天。

“東晟資金鏈斷裂”——東晟是羅氏新能源基金的最大合作方，一旦出事，羅氏必受牽連。

再加上羅承澤在議事廳說的“新能源基金暴跌”，三件事串一塊兒，閉環了。

他不是猜中未來，是未來主動遞了答案。

羅易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翻出一張羅氏集團的K線圖打印件。這是他昨天讓人偷偷弄來的，當時只是為了裝樣子，現在卻成了驗證“日記”的標尺。

他拿起筆，在周三那根K線上畫了個圈，旁邊寫了個大大的“跌”字。

“要是真砸下來，我是不是能……”他頓了頓，眼睛亮了，“做空？”

念頭一起，他自己都嚇一跳。

做空羅氏，等于在自家墳頭蹦迪。可要是成功，不僅能撈一筆，還能讓羅承澤那幫人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問題是——他沒本金。

三千萬？那是唬羅承澤的。澳門贏錢？純屬放屁。他賬戶里連三萬都沒有，銀行黑名單上還掛著名。

但他有腦子，還有個能預知未來的日記。

第二天一早，羅易換了身皺巴巴的POLO衫，戴了頂鴨舌帽，出門直奔城東。

那兒有個小產業園，里頭全是給羅氏做配套的小公司，皮包的、半死不活的、靠關系吃飯的，五花八門。他要找的，是做電子元器件的“宏通科技”。

老板姓陳，外號“陳半仙”，不是因為算命靈，是因為總能提前知道羅家內斗誰贏誰輸。

羅易進門時，陳老板正翹著腳看股票。

“喲，這不是羅少嗎？”陳半仙眼皮都沒抬，“今天不賭了？改跑業務了？”

“業務談多了傷腎。”羅易一屁股坐下，翹起二郎腿，“我來談筆投資。”

“哈？”陳半仙笑出聲，“你投資我？你上個月還問我借五千交物業費？”

“那會兒是那會兒。”羅易從兜里掏出一張卡，“現在我有資源。”

“啥資源？”

“羅氏董事會席位。”羅易咧嘴一笑，“下周開例會，我就坐在主桌右邊第三個位置。你信不？”

陳半仙瞇眼：“你進董事會了？誰批的？”

“羅承澤批的。”羅易聳聳肩，“條件是我借他三千萬救急。現在我缺個資金池，想找幾個信得過的兄弟搭伙。”

“那你找我干啥？我又不是銀行。”

“你不缺錢，缺的是消息。”羅易壓低聲音，“東晟快不行了，羅氏新能源項目要爆雷。現在所有跟羅氏綁在一起的供應商，都會被拖下水。”

陳半仙臉色一變：“你胡說八道啥？東晟上個月還拿了融資！”

“融資是假的。”羅易冷笑，“他們用的是對賭協議，業績不達標就得吐回去。而他們的核心客戶——中東那個大單，黃了。”

陳半仙愣住：“這消息……你從哪聽的？”

“我聽的不重要。”羅易往前一傾，“重要的是，信不信我。信，咱倆聯手做空羅氏股票，三天內翻倍。不信，我去找別人。”

“做空？！”陳半仙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你瘋了吧？羅氏是上市公司，你做空它，等于跟整個家族開戰！”

“所以我才找你。”羅易笑得像只狐貍，“你不是一直想進羅氏核心供應鏈嗎？這次我給你個機會——幫我借五百萬，事成之后，我讓你當醫療項目的指定供應商。”

陳半仙呼吸重了。

他知道羅易說的“醫療項目”是什么。那是老爺子生前批的，羅家唯一能跟國際接軌的高端醫療平臺，停了三年，誰拿到誰發財。

“你……真能重啟？”

“董事會席位不是擺設。”羅易拍拍他肩膀，“而且，我敢說這話，是因為我知道——暴風雨要來了。”

陳半仙瞳孔一縮。

“暴風雨？”

“對。”羅易站起身，戴上帽子，“羅氏這艘船，馬上就要撞冰山。我不救人，我只撈錢。”

他轉身要走，陳半仙突然喊住他：“等等！”

羅易回頭。

“五百萬……我可以湊。但你要拿東西抵押。”

“拿啥？”羅易笑，“我連房子都沒有。”

“你有羅家血脈。”陳半仙盯著他，“要是你真進了董事會，簽個協議，未來三年羅氏采購的百分之五，分給我。”

羅易想了想，點頭：“行。但要是我做不到，你也別找我麻煩。”

“成交。”陳半仙伸出手。

兩人握手，啪地一聲脆響。

羅易走出辦公室時，太陽正曬在臉上。他抬手遮了遮光，腦子里又跳出三行字：

“東晟CEO今夜離境。”

“原油期貨跳水。”

“知意，記得吃藥。”

他瞇眼笑了。

“看來，戲要開場了。”

——

羅氏集團會議室，周三上午九點。

高管們坐了一圈，氣氛凝重。大盤剛開盤，羅氏股價直接低開7%，盤中一度跌停。

羅承澤臉色鐵青，盯著屏幕不說話。

二叔派系的財務總監王德海清了清嗓子：“目前市場傳言東晟資金鏈斷裂，導致我們新能源基金估值腰斬。銀行已經發函，要求追加保證金。”

“追加多少？”

“四個億。”

會議室一片死寂。

這時，門被推開。

羅易晃了進來，手里拎著杯奶茶，吸管咬得嘎吱響。

“哎喲，這么嚴肅？”他一屁股坐在自己新 assigned的位置上，“是不是股價跌了？我剛在外面看見，綠得跟韭菜地似的。”

王德海冷臉：“你還有心情喝奶茶？公司都快被做空了！”

“做空？”羅易吸了口珍珠，嚼得咔咔響，“誰做的？挺專業啊， timing把握得不錯。”

“你什么意思？”王德海瞪眼。

“沒什么意思。”羅易聳聳肩，“就是好奇，誰能在消息泄露前兩天就開始砸盤？要么是內部人，要么……”他頓了頓，笑出一口白牙，“要么有人能未卜先知。”

羅承澤猛地抬頭：“你懷疑我們泄密？”

“我可沒說。”羅易擺手，“我就是覺得，這波操作，像極了有人提前知道了‘暴風雨’要來。”

王德海皺眉：“暴風雨？你打什么啞謎？”

“沒有沒有。”羅易喝光奶茶，把杯子捏扁，隨手一拋，精準扔進垃圾桶，“我只是覺得，有些人啊，總以為自己在撐船，其實——”

他抬頭，目光掃過全場。

“——早就被人架在火上烤了。”

會議室瞬間安靜。

羅承澤死死盯著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羅易咧嘴一笑，從兜里掏出手機，點開自拍模式，對著自己比了個耶。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他看見屏幕上反射出王德海難看的臉色。

他心里默念：

“再跌5%，我就平倉。”

腦子里，倒計時跳到：**00:03:12**。

窗外，一片云飄過來，遮住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