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易把針灸盒從左手換到右手，金屬外殼在指尖轉了個圈，又變回鋼筆模樣。電梯門開，冷風灌進來，他抬腳邁出，領帶結松了半寸。

半小時前，周青發來消息：“晚宴現場有眼生面孔，西裝第三顆扣子是藍鉆。”他沒回，只把那條信息截了圖，發給小舟。現在，他站在金茂頂層宴會廳外，聽見里面香檳杯碰撞的聲音像炒豆子。

“羅少，您這身可不像來治病的。”周青靠在墻邊，嘴里嚼著薄荷糖，“倒像來砸場子的。”

“本來就是。”羅易整了整袖口，那枚刻著前世日期的袖扣在燈光下閃了半秒，“投資人頸椎病犯了，我給他扎兩針，順便看看誰想給我下藥。”

他推門進去。

水晶吊燈晃得人眼花，長桌盡頭坐著個金發男人，正揉著后頸皺眉。羅易走過去，笑著用英文打招呼：“聽說您疼得睡不著？”

對方抬頭，眼神一亮：“你就是那位‘東方神針’？”

“神不敢當，能讓你明天開會不打瞌睡就行。”羅易打開公文包，取出針盒，銀針排開，長短有序。

全場安靜了幾秒。

有人低聲笑：“這年頭，扎針也能當才藝表演？”

羅易沒理，指尖一挑，銀針已抵上投資人風池穴。男人渾身一震，隨即放松下來，長出一口氣：“天，我脖子……松了。”

掌聲零星響起。

羅易收回針，擦手時余光掃過角落——那個穿深灰西裝的男人正低頭看表，領口一顆藍鉆，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和周青說的一樣。

他不動聲色，把針盒收好，順手塞了顆薄荷糖進嘴里。

“再來兩針，徹底通一通？”他問投資人。

“當然！”對方興奮地點頭。

羅易再次取針，動作流暢。可就在銀針即將觸到皮膚的瞬間，耳畔一道破空聲極輕地掠過。

他偏頭，針尖擦著耳廓飛過，釘入身后的屏風，尾部還在震。

全場嘩然。

“有刺客！”有人尖叫。

羅易沒動，目光死死盯住那根針——針身細長，針尖泛著淡青色，像是涂了什么東西。

他轉身，正要查看，卻見一道黑影猛地撲來。

沈知意撞開他，右肩狠狠撞上屏風。她悶哼一聲，低頭看去，那根毒針正插在她大衣肩線處，離鎖骨不到兩寸。

“你瘋了？！”羅易一把將她拽到身后。

沈知意喘了口氣，抬手把針拔下來，指尖沾了點針尖的殘留物，湊到鼻尖一嗅：“麻醉劑……和小舟那晚用的一樣。”

羅易瞳孔一縮。

那晚橋洞下，小舟被人注射過量麻醉劑，差點窒息。他用九轉還魂針才把她救回來。那種藥，市面上根本沒有，是軍火商特供。

“誰干的？”他聲音冷得像冰。

沈知意沒答，只把針遞給他，自己靠在屏風邊，臉色發白。她剛才那一撲用了全力，肋骨舊傷被撞得生疼。

羅易接過針，翻轉查看。針身上有極細的螺旋紋路，和軍火商賬本上標記的“特制發射器”吻合。他抬頭，目光如刀，掃向角落。

灰西裝男人不見了。

但他領口那顆藍鉆，剛才反光的角度，他記住了。

“周青。”羅易掏出手機，低聲道，“盯住穿灰西裝的男人，領口有藍鉆，別讓他出樓。”

“收到。”電話那頭咀嚼聲停了，“需要現在拿下嗎？”

“不。”羅易盯著沈知意肩頭的血跡，“讓他以為得手了，才能釣出后面的魚。”

他蹲下身，從鞋跟暗格取出一個微型采樣瓶，刮下針尖殘留物，收進針盒夾層。然后脫下外套，披在沈知意肩上。

“走，去醫院。”

“我不用——”

“你用了。”羅易打斷她，“那針涂的是神經抑制劑，三小時內不處理，手臂會麻痹。別跟我說你能撐。”

沈知意盯著他，忽然笑了下：“你什么時候這么了解我？”

“比你想象的早。”他扶她起身，聲音壓低，“也比你想象的多。”

兩人剛走到門口，陸沉的人就圍了上來。

“沈總，您這傷得報備安保組吧？”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攔路，“我們得調查襲擊者。”

“調查？”羅易冷笑，“你們連人影都沒看見，查什么？等你們調完監控，兇手都出國了。”

“羅少這話，是不是太武斷了？”

“不武斷。”羅易從針盒里抽出一根普通銀針，在對方眼前晃了晃，“我只知道，下一針，不會只是警告。”

對方臉色一變，后退半步。

羅易攬著沈意出門，電梯下行時，他才松了口氣。

“你干嘛替我擋？”他低聲問。

“你說呢？”沈知意靠在墻上，呼吸有點亂，“你以為我天天閑得沒事，專程來當你的肉墊？”

“你可以喊我躲。”

“來不及。”她閉了閉眼，“而且……我信你不會讓我真中招。”

羅易沒說話，只把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暖著。

車在醫院門口停下，周青已經在等。

“人沒走。”他遞過平板，“在地下車庫，正打電話。”

屏幕上，灰西裝男人背對鏡頭，手握手機，嘴唇微動。

羅易放大音頻波紋，聽到幾個詞：“……得手了”“目標受傷”“下一步等指令”。

“他以為沈知意中的是致命針。”羅易冷笑，“那就讓他繼續以為。”

“要我現在綁了他？”

“不。”羅易把針盒打開，抽出一根空心針，注入透明液體，“讓他回去報信。我要知道，是誰讓他動手的。”

“你不擔心他再出手？”

“他不會再用針了。”羅易合上盒子，“這種人，一次失手，就會換方式。下一次，可能是刀，是槍，或者……在酒里下藥。”

他看向沈知意：“你今晚喝過什么？”

“就一口香檳。”她皺眉，“怎么了？”

羅易立刻掏出隨身攜帶的試劑管，從她杯子里殘液取樣。三秒后，試紙邊緣泛起淡藍。

“鎮靜劑。”他聲音沉下去，“劑量不大，但足夠讓人反應遲鈍。他們想讓你在臺上出丑，或者……失言。”

沈知意瞇起眼：“所以，針是虛，酒是實？”

“雙管齊下。”羅易把杯子收進證物袋，“今晚之后，你的酒，我親自倒。”

周青吹了聲口哨：“羅少，您這護妻模式，開得比導彈還快。”

“閉嘴。”羅易把證物袋塞給他，“去查這酒的來源，從侍應生到酒窖，一個不漏。”

“得令。”周青轉身要走，又回頭，“對了，小舟來消息，說橋洞鐵盒里的紐扣，最近一次檢測有硝化甘油殘留。”

羅易眼神一凜。

那枚紐扣，是他前世墜海時最后抓住的東西。現在竟沾了炸藥成分。

“告訴她，別碰那盒子。”羅易沉聲，“也別一個人待在橋洞。”

“你怕有人沖她下手？”

“怕。”羅易握緊針盒，“他們知道她對我重要。”

周青點頭，消失在走廊盡頭。

病房里只剩兩人。

沈知意靠在床頭，手臂打了點滴。護士剛走，門一關，她就伸手去拔針。

“別動。”羅易按住她手，“藥得打完。”

“我沒事。”她皺眉，“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現在就是最重要的事。”

她一怔，抬眼看他。

羅易沒回避：“我說過，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徹底馴服你。但現在，我不想你受傷。”

沈知意沉默幾秒，忽然問：“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你的阻礙呢？”

“那你就是我唯一想繞開的路。”他低頭，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但不會是阻礙。”

她嘴角動了動，沒說話。

羅易起身，走到窗邊。夜色如墨，城市燈火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

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起。

未來日記更新：

“藍鉆男明早六點出境”

“東晟藥源在城西冷庫”

“知意，記得吃藥。”

他盯著最后一條，拇指在屏幕上停了兩秒，然后刪掉通知。

轉身時，沈知意正看著他。

“你總在刪什么？”她問。

“垃圾信息。”他走回床邊，把手機倒扣，“睡吧，我守著。”

她閉上眼。

羅易坐在椅子里，手里轉著那支鋼筆。筆身冰涼，像一把藏在西裝里的刀。

窗外，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駛離醫院后門。駕駛座上，灰西裝男人看了眼后視鏡，嘴角微揚。

他不知道，車尾保險杠上，一枚紐扣形狀的追蹤器，正閃著微弱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