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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革命與解放

李宏圖
復旦大學歷史系暨全球史研究院教授

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由于革命史觀漸趨消退,在國內學界,具有歐洲性的1848年革命幾乎已經無人問津,但令人欣喜的是,近十年來出版界相繼出版了英國學者羅杰·普賴斯的《1848年歐洲革命》(郭侃俊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英國格拉斯哥大學教授邁克·拉波特的《1848:革命之年》(郭東波、杜利敏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9年版),法國巴黎大學教授伊伯特·圣阿曼德的《1848年革命:席卷法蘭西的大風暴》(華靜譯,華文出版社2020年版),也有一些青年學人開始專攻1848年革命。在這一研究悄然復蘇之時,中信出版社推出了一部研究1848年革命的重量級著作,這便是由劍橋大學近代史皇家欽定教授克里斯托弗·克拉克所撰寫的這部《1848》。

的確,研究1848年革命是一件異常困難的事情,誠如作者所言:“1848年革命有一種難以概述的特質。它無邊無際地向四處蔓延,主角蜂擁而至,彼此矛盾的主張和觀點喧囂刺耳。圍繞這一石破天驚的現代事件產生了海量的文獻,其中充斥著有關民族國家、農業、政治、社會、歷史編纂等各種問題。我不能宣稱已然捕捉或理解了這場革命的全部,抑或是它的大部分——我每天都會想到那些本應在本書中出現,卻被略過的事件、地點和人物。寫作本書時,我時常想起我的已故友人兼博士導師喬納森·斯坦伯格(Jonathan Steinberg)。在20世紀80年代晚期,喬納森就1848年革命發表了一場設計精妙的演講。講座中,他用一個紙圓盤呈現1848年革命,圓盤中間別著雙頭箭,圓盤外圍則寫著1848年的各種‘選項’:自由主義、激進主義、聯邦主義、單一主義、君主主義、共和主義、絕對主義、憲政主義、民族主義、地方主義等。他順時針或逆時針地轉動著箭頭,說道:‘我教了這個主題20年,卻仍然不理解它!’”盡管如此,作者在閱讀了大量資料的基礎上,以歷史學家特有的那種洞察力和才華撰寫了這部杰作。此書視野恢宏,簡潔凝練,新意迭出,讓人擊節贊嘆。此書的審校者,華東師范大學政治系周保巍副教授也忍不住予以好評:這是一本激奮人心的書,將歷史、哲學和文學,以及歷史與當下完美地交融在一起,讓人不忍釋手,不愧是第一流歷史學家的巔峰之作。

長久以來,我們都把1848年革命籠統地概括為民主和民族革命,但囿于研究條件,如需要掌握多種歐洲語言的能力、資料文獻的闕如,更受到蘇聯歷史觀念的影響,對1848年革命的了解可能也只是膚淺的,甚至是錯誤的。而克拉克教授的這部著作無疑為我們打開了新的視野,讓我們領略到了別樣的風景,促進了我們對1848年革命的研究。

由于1848年革命是一場歐洲范圍內的革命,作者改變了過往以國別為單位的研究范式,真正從歐洲乃至全球史的視角來展開研究。視野的變換自然會帶來問題意識的不同,其考察的路徑也別致多樣。例如,1848年革命的原點究竟在哪里,是原先所認為的巴黎二月革命,還是現在挖掘出的意大利巴勒莫起義?如果是從意大利開始的,那么這一起源又何以蔓延成了一種歐洲性的革命?也就是說,某一狹小空間里的革命如何具有能量性的突增,以至成為遍布全歐洲的一場大革命?

對此,作者從引用美國歷史學家的提問開始進行解析。他寫道:“在關于19世紀中葉歐洲街壘戰的一項經典研究中,美國歷史學家馬克·特勞戈特(Mark Traugott)在附錄里提出一個有趣的問題:‘1848年的革命浪潮起源于巴勒莫,還是巴黎?’在他的研究中,他并未找到證據能證明,‘活躍于二月革命的巴黎人提到或記得上個月巴勒莫的事’。由此,他得出結論:‘巴勒莫起義的直接影響大體局限于意大利語地區。’”

對比歷史,事實并非如此。實際上,正是意大利巴勒莫的起義帶來了連環效應,為此,克拉克教授運用自然科學的“波”理論來展開解析,認為“波”是“不斷傳播的動態干擾”。“當我們按時間順序在歐洲大陸的空間中定位1848年的騷亂時,這些騷亂似乎確實是從中心向外擴散的,如同將石子投入水后泛起的漣漪。不過,這種波在空間和時間兩個維度傳播。一方面,我們可以把革命想象成從高強度震蕩的節點(巴勒莫、羅馬、巴黎、維也納、柏林)向四周傳播的過程。另一方面,我們可以想象震蕩隨時間的演進而不斷擴散,即沖突不斷積累。第一個方面引導我們思考,革命在何處‘興起’,從哪里擴散而來。第二個方面讓我們思考,許多地方經過數周、數月或數年的演變,形成了眾多累積的動蕩。我們應該將這兩個方面都納入考量范圍,這樣才能真正理解1848年到底發生了什么。革命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相互引發的,不像一連串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推著一個倒下,但它們也并非彼此孤立。因為這些革命是類似的,扎根于同一個互相聯系的經濟空間,在相似的文化和政治秩序中展開,由社會政治和意識形態的變革進程推動,而這些變革進程一直都存在跨國聯系。當1848年革命爆發時,共時的傳播作用與隨時間不斷演進的震蕩情況相互作用。”

不僅如此,作為歐洲范圍內的一場革命,一次小小的起義能夠迅即在歐洲這一更大的空間里激蕩開,在其后一定隱藏著更為一致性的條件,使別的空間的人們得以產生共鳴、增強信心,并借以展開行動。而要理解這種一致性的條件,就需要引入那個時期的社會狀況。這也是作者著重強調“社會問題”,并且將其作為本書第一章主題的原因。為此,作者不厭其煩地征引了各種材料:“1839年,當比利時激進主義者佐薇·加蒂·德·加蒙(Zoé Gatti de Gamond)考察當時的歐洲時,舉目所見盡是變遷與動蕩。她寫道:‘每個階層的精神都已陷入懷疑、焦躁和不安。’一切信仰都已黯淡,一切權威皆已動搖,社會紐帶也已幾近分崩離析。政治前景晦暗不明。民族和政府都不知道自己將要走向何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戰爭與內亂迫在眉睫’的氣息。在這個分崩離析的世界中,歐洲人構建了種種思想觀念,設想了各種方式,來更好地處理個人與民族的種種事務。有些人擁抱在當時已經初露端倪的變革進程,有些人訴諸理想化的過去,還有些人則期盼尚未降生的未來。”

“激進的德意志民主派人士兼社會福利活動家奧托·呂寧(Otto Lüning)博士是一名醫生,與安熱·蓋潘(Ange Guépin)一樣活動于貧困群體。1845年,他發表了前一年的‘政治綜述’:‘工人的動亂太普遍了,很難將其歸咎于個別人的惡意煽動。布雷斯勞、波希米亞、西里西亞、柏林、馬格德堡都發生了起義;這樣的騷亂頻發,難道不是表明問題的根源深植于我們的社會狀況嗎?’”正如作者所描寫的那樣,貧困就是當下“文明的一個現象”。

作者對社會問題,特別是貧困底層民眾的考察,似乎是要告訴人們貧困帶來了革命,實際上卻完全相反,作者恰恰是通過翔實的研究,得出了背離人們常見想法的結論:“暴動不管有多普遍都仍是例外,它們證實了一個更大的法則:貧困和謀生途徑的喪失更可能讓人民‘失語’和消極,而不是促使他們采取一致行動。這有助于解釋為什么1845—1847年鬧饑荒的地方和1848—1849年爆發革命的地方并不一致。假如饑荒與革命有直接聯系,那么鬧饑荒最嚴重的地方也應該是1848年革命最活躍的地方。但事實截然相反。就拿愛爾蘭這個極端案例來說,饑荒一直持續到革命那年,它侵蝕著當地人的政治能量,也削弱了正在歐洲其他地方如火如荼展開的革命事件的影響。在尼德蘭,鬧饑荒最嚴重的地方在革命危機年代大體是沉默的。像西里西亞山谷這樣連年受食品短缺和營養不良之苦的地區,在革命爆發時往往表現得消極被動。在普魯士,革命激進主義思潮和暴力活動最火熱的中心是那些在饑年根本沒出現過糧食騷亂的城鎮。縱觀人類歷史,令人驚訝的不是最貧窮者摩拳擦掌地準備改變貧苦現狀,而是他們的逆來順受。最近一項關于起義暴力的研究總結道:‘這是個深刻的、反復被印證的發現,即貧困和不平等的事實本身,甚至這類狀況的惡化,都不足以導向政治……暴力。’這些觀察很重要,因為它們提醒我們革命是政治事件,在革命進程中政治享有一定自主性。革命不完全是社會系統中不斷累積的疾苦與不滿的必然結果。

因此,這幾十年的社會疾苦與1848年革命的爆發之間并不存在直接的因果關系。但這不意味著前文所考察的暴動和抗議無關乎革命的開始和進程。社會沖突即便在動機上常是自發的或非政治的,但其影響仍有可能是高度政治化的……但革命從來就不只是革命者的夢想。革命釋放了社會中積壓的一切緊張與不滿,而不僅限于那些進步的訴求。”

作者的這些論述也不由得讓我想起19世紀法國著名思想家托克維爾的那句名言:“貧窮帶來的只是暴動和造反,而非革命。”一種悖論是,1848年偏偏發生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革命。就如何找到一種合理的解釋,托克維爾的表述值得重視,在他看來,這場革命并非源于貧困,而是因為觀念。也就是說,一批思想家和理論家通過自己的宣傳,鼓動了這些深陷貧困的人挺身而出,發起革命。翻閱文獻,我們可以看到托克維爾的睿智之見。同一時期的思想家蒲魯東寫下了《什么是所有權》一書,他以異常激越的文字寫道:“所有權就是盜竊!這是1793年的口號!這是革命的信號!”工人階級思想家路易·奧古斯特·布朗基(Louis-Auguste Blanqui)疾呼,1789年的革命是一場政治革命,而現在要進行一場“社會革命”。路易·勃朗也大力號召人民,現在“應該進行一次社會革命的嘗試”。而“社會革命”就是摧毀現存的體制,重建新的社會。正是在這些思想家和理論家的鼓動下,“社會革命”成了1848年革命重要的主旋律。

也正是托克維爾,將1848年革命的“社會革命”特性看得異常透徹。“起義的目的并不在于改變政府的模式,而在于變更社會秩序。說實話,它并非一場政治斗爭(就迄今為止我們給予這個字眼的含義而言),而是一場階級戰斗,一種奴隸戰爭……他們為擺脫被人們稱為非法壓迫的生存環境,為了開辟一條通往他們向往的幸福生活——很久以前人們就給他們指出,那是他們的權利——的道路而不惜使用武力,工人的這種力量是強大的。錯誤的理論與貪婪的欲望摻和在一起,正是這一點誘發了起義并使之變得一發不可收。人們向這些可憐的人斷言富人的財產幾乎就是從他們身上竊取的。人們還向他們斷言,財富不均既有違于倫理、社會,又與天理相悖。在需求和激情的推動下,許多人對此信以為真。這種含糊、錯誤的法律概念,與暴力混為一體,把某種潛能、某種韌性以及某種純粹的武力永遠不能具備的威力注入其間。”

作為思想家,對于這場即將到來的、完全有別于1789年法國革命“舊革命”的“新革命”,托克維爾早在19世紀30年代就曾發出警告:

我還是感到不安且這種感覺正在加重,我們正在走向一場新的革命,這一預感在心里越來越根深蒂固。這標志著我思想中的一個重大轉變。在這場革命中,貧困會是最大的戰場,這場戰役將會發生在那些有錢人和窮人之間。

1848年1月,就在法國二月革命爆發之前,托克維爾再次發出預警。對此,克拉克在書中也做了簡潔的引用。在這里,為了便于讀者更為準確地理解,還是將托克維爾的這段話較為完整地加以引用。托克維爾說道:

人們說絲毫沒有危險,因為沒有發生暴動;人們說,由于社會表面不存在經濟紊亂,革命還離我們很遠。

先生們,請允許我告訴你們,我認為你們錯了。或許,無政府主義狀態在事實上并沒有出現,然而它已經深入人心。請注意工人階級內部發生了什么,我承認,今日,這些階級依然平靜。的確,他們并沒有達到往日受政治熱情煎熬的程度;但是,難道你們看不見他們的熱情已從政治轉向社會了嗎?

難道你們看不見在他們內部逐漸流傳一些意見和思想,其目的不僅是要推翻這樣一些法律、這樣一屆內閣、這樣一個政府,而且是要推翻這個社會本身,要動搖它目前賴以支撐的基礎嗎?難道你們沒有聽見每日在他們中間傳播的話語嗎?難道你們沒有聽見人們在那里不斷重復說著,所有位居其上的階級既無力也不配統治他們,到目前為止世間財產的劃分是不公平的,所有權得以成立的基礎并不公正?當這樣的輿論扎下根來,當這樣的輿論廣泛傳播開來,難道你們不相信,當它們深入民心的時候,它們遲早要引發,我不知何時,我不知以何種方式,總之它們遲早要引發最可怕的革命嗎?

…………

此刻我并非危言聳聽,我在對你們講話,我相信我的話不帶黨派思想……你們是否知道從現在起一年、一個月,或許一天后,法國會發生什么事呢?你們一無所知,然而,你們所知道的,就是暴風雨就在天邊,正向你們迎面撲來,你們會聽任它搶在你們前頭嗎?

那時,沒有人在意托克維爾的預警,就連法國國王路易·菲利普也自信滿滿地說道,工人階級不會在寒冷的冬天鬧革命的。可是話音剛落,聲勢浩大的二月革命就猛然爆發。

正是在這場革命中,革命者提出了自己的訴求。這些訴求體現在政治、社會等各個層面,如對政治改革的要求(建立議會,頒布憲法,擴大選舉權、出版和結社自由等)與對社會改革的要求(設立最低工資,控制必需品價格,建立勞動組織,承認工作權等)。由此形成了自由主義、社會主義、民族主義等訴求不同的思想流派。同樣,反對革命的力量也在積聚,并在最后將革命鎮壓下去。

無論是革命還是反革命,確有一點不可忘記,那就是1848年革命是以暴力革命聞名于世的,其慘烈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托克維爾親身經歷了法國1848年革命。在他的《回憶錄:1848年法國革命》中,他對這場革命有這樣震撼人心的評價:“這是怎樣的戰爭啊!六十年來都未曾見過。跟它比起來,法國大革命期間最血腥的日子也只是兒戲。”

面對這一要推翻資本主義體制的“革命”,反革命一方也十分兇悍,調動了強大的武裝力量將其鎮壓。就連托克維爾這樣的文弱書生也下定決心參加戰斗。請看他的表態:“所以我下定決心要奮不顧身地投入政治舞臺,全力捍衛組成社會本身的法律以及我的財產、安寧與人身,而不是為捍衛政府而獻身。”他還表示,在尚未明確另一種更好的體制之前,誠實的人們還是要站起來為他們理解的唯一的體制辯護,甚至為它獻身。而這個體制的核心就是自由、文明和財產。可以想見的是,1848年革命在強力的鎮壓下失敗了。由此,書寫1848年革命的歷史學家不禁提出疑問:1848年革命究竟是勝利還是失敗了?如果從形式上看,這場革命的確是失敗了,但若是仔細考察便會發現,1848年革命改變了原有的社會內容,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革命者的目標。從這一意義上來說,這場革命并未失敗,而是獲得了成功。

從歷史的長時段來看,我們要格外重視托克維爾所說的這段話,即工人階級不就是“要動搖它目前賴以支撐的基礎嗎?難道你們沒有聽見每日在他們中間傳播的話語嗎?難道你們沒有聽見人們在那里不斷重復說著,所有位居其上的階級既無力也不配統治他們,到目前為止世間財產的劃分是不公平的,所有權得以成立的基礎并不公正?”這正是問題的核心所在。通過這一表述,可以看到,這是社會主義思想家對社會重構的向往,期冀通過一場“社會革命”,構建一個自由、公正、和諧共享的社會。盡管1848年革命具有民族革命的內容,但如果就現代社會的基本構建而言,社會主義思想家通過對現實資本主義的批判與對未來和諧共享社會的思考,豐富了現代性的內容,并在與自由主義的斗爭中重塑了現代社會的基礎。更需重視的是,正是在這一思想觀念的感召下,普通民眾開始有了一種自我的覺醒,要為自身的權利奮起斗爭。

當然,就構建一個新社會而言,1848年革命無疑沒有實現這一目標。具體而言,社會主義思想家對未來和諧共享社會的描畫沒有變為現實;自由主義者對憲政體制的追求也未實現,例如德意志法蘭克福國民議會未能通過建立共和體制的憲法;從民族主義來說,意大利和德意志的統一與建立民族國家的重任則被留給了下一個時代。盡管如此,在我看來,1848年革命留下了豐富的歷史遺產。其中之一就是,我們將要以什么內容來構建社會的基本秩序,或者說,現代社會的基礎和秩序的支撐應當是什么:是確立以私有財產權為基礎的資本獨占性社會,還是要構建以共享和諧為目標的社會?既然自由僅僅是有產者的自由,那么勞動者的自由又如何得到保證?一個民族是應該在帝國的空間里存在,還是應該獲得自身的獨立,形成民族國家?人們如何能免除被奴役的、奴隸般依附的狀態,實現自由?在1848年革命中,我們可以第一次看到那一代人對這些問題深切的思考以及有關這些問題英勇的抗爭。其核心就是托克維爾所提出的那個問題,即一個以自由、文明和財產為核心的社會究竟應該是什么樣的。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既有同時代英國自由主義思想家約翰·穆勒(John Stuart Mill)在1848年出版的《政治經濟學原理》(Principles of Political Economy)一書中所提出的對勞動階級未來的安排,也有芬蘭作家所說的,歐洲各民族將以獨立的民族這種方式走向未來。

1848年革命早已終結,“過去即是異鄉”。但不可忘卻的是,歷史從未逝去,這些核心主題依然存在,繼續撲面而來,猛烈地擊打和拷問現世的人們。面對1848年革命,我們的確既要從當下來思考歷史,又要將歷史與當下貫通融會。這既是此書的一種視角,又是其意義所在。如果從這一維度上看,今天重回1848年革命,閱讀和思考這段歷史,不禁令人想到,我們究竟該如何理解和消化這場革命的遺產。回望那段歷史,如果不再囿于單一的對未來社會的描畫,而是拓展我們的視野,將不同的訴求、不同的“主義”,如社會主義、自由主義、民族主義等融合在一起來考察,可以清楚地看到,盡管不同的理念與群體在革命中訴諸迥然各異的目標,并在迥異的思想觀念指導下展開行動,但總體而言,這場革命實質上就是一場消除奴役、實現自我解放的革命。

1828年,德國詩人海因里希·海涅問道:“我們時代的任務是什么?”“是解放。不僅僅是愛爾蘭人、希臘人、法蘭克福猶太人、西印度人、黑人和各個受壓迫民族的解放,而且是整個世界的解放,特別是歐洲的解放。”對于“解放”,從概念內涵的演進來看,“解放”一詞最初指的是羅姆奴隸的解放,而現在指特定群體——種族、階級、民族(海涅沒有提到婦女)的解放——融合成一個單一的、包羅萬象的過程。事已至此,“解放”就成了歷史流經的通道,仿佛沒有歷史不是由此經過的。受此啟發,作者在書中也單列了一章,標題即“解放”。的確,如果要對1848年革命進行一種定性理解的話,完全可以將其概括為,這場革命就是歐洲近代歷史上“奴役”與“解放”之間的第一次全面大決戰:勞動要從資本的奴役下解放,人民要從個人執政的專權下解放,民族要從帝國的統治下解放,女性要從男權的控制下解放。總之,就是要走出被奴役的狀態,實現人的自由與全面解放。

法國作家維克多·雨果在觀察和沉思了那個時代的歷史之后,寫下了《悲慘世界》這部文學名著。百年之后,人們將其改編為音樂劇,其主題曲為《你可曾聽到人民的吶喊》。

看看人間的苦難,可聽見人民在吶喊?

再不愿忍受剝削的人們將這世道來推翻。

讓你良心的碰撞,敲得那戰鼓聲聲響。

讓我們以勇敢去迎來新生曙光!

你會加入正義軍嗎?與我并肩去作戰。

用血肉筑起街壘,為那理想共患難!

鏟除不平,讓人人共享那自由燦爛。


看看人間的苦難,聽聽這人民的吶喊?

再不愿忍受剝削的人們將這世道來推翻。

讓你良心的碰撞,敲得那戰鼓聲聲響。

讓我們以勇敢去迎來新生曙光!

來吧,奉獻你的力量,緊跟紅旗闖前方。

前仆后繼、不怕犧牲,犧牲總比茍活強。

讓烈士的鮮血使法蘭西四季芬芳!


看看人間的苦難,聽聽這人民的吶喊?

再不愿忍受剝削的人們將這世道來推翻。

讓你良心的碰撞,敲得那戰鼓聲聲響。

讓我們以勇敢去迎來新生曙光!

通過這雄壯的歌聲,我們分明可以領略到1848年那時的人民為獲得自身權利而吶喊,為創造一個新世界而奮起戰斗。

閱讀這部書寫1848年革命的作品,在字里行間可以發現,歷史沒有斷裂,事實仍在延續。正是如此,相信這本書的出版將會重新激發人們對這場革命的思考,探尋未來的“大變局”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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