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太開心的趙昱,拎著銀元,走出戲樓,徑直去附近酒樓打了一斤燒刀子,掌柜的還送了一個酒葫蘆。
他拔下用蜂蠟密封的軟木塞,帶著雜質的酒水便灌入口中。
一股辛辣如刀的火熱酒線順著腸子,燃到胃里。
“過癮!”
趙昱邊走邊喝,沒一會兒酒就下了半葫蘆,他瞇著眼,發現來到一個雜耍場子,人頭聳動互相觀望。
原來是繁多的藝人在這撂地賣藝。
木板大鼓的《三國》《包公案》,蓮花落的吉利話、勸善詞,評書的《三俠五義》,相聲的《賊說話》《假行家》。
說書的、變戲法的,頂碗、鉆圈,拉洋片...簡直數不勝數。
那邊打擂臺,這邊賣藝,也算蹭個人流。
在鑼兒、鼓兒、竹板的起落交雜中,啪的一聲醒木響起。
說書先生沉聲說道:“那二郎神多年尋師,苦練武藝,對抗天規,終于來到山前,舉起神斧,喊道....”
說到這里,先生一停,又是醒木重拍,接著聲淚俱下,噴出萬千悲憤:“娘——孩兒來救你了?。 ?
“好!”
周圍頓時傳來一片喝彩聲。
趙昱聽得腦瓜子一激,一股舒爽從腳上了頭,心中陰晦全消。
他贊一聲:“說得好!”五枚新到手的銀元,隨手擲到先生桌上。
“爺賞的瓷實!”
說書的大喜過望,把銀元扒拉到懷里,站起來對著趙昱背影深深鞠躬。
趙昱擺擺手,灌著剩下半葫蘆酒,又去找別的攤位耍。
直到臨近傍晚,玩得痛快的他,才又打滿一葫蘆酒,回去住處。
誰知,在等臨近巷子時,他看到大街上逐漸出現零零散散的青幫人,有的倚著柱子,慢條斯理地卷著煙卷,有的蹲在墻根數銅板......
原先偶爾路過的行人、小販仿佛蒸發了,一股無力的風卷起褪色的幌子,帶著地上的紙屑和塵土打著旋。
趙昱感覺到背上出現一種冰冷粘稠的感覺。
一道道視線集中過來,剛開始還是隱隱掃過,最后變成了肆無忌憚。
一個接一個的人影從四面八方的店鋪、巷子鉆出來,匯成一道寬廣的河流,攮子、棍棒、手斧等鐵器已經握在手中。
一只野貓渾身炸著毛,從大街中央躥過。
“喵嗚!”
一聲嚎叫響起,趙昱腳掌隨之猛踏地面,閃進一條蜿蜒的巷子,震天的喊殺聲響徹四面八方!
這條巷子像一條扭動爬行的蛇,對人多的一方是最大的阻礙。
他剛剛沖進去,對面卻也有一群手持利刃的青幫嘍啰,應該是一小股準備前往大街截殺他的。
再回頭,后方也被堵死。
趙昱一笑,快步前沖,手中的酒葫蘆砰的砸在最先遇到的嘍啰臉上,接著啪的捏斷對方手腕,奪過一把匕首。
“砍死他!”
敵群里響起憤怒的喊聲。
“啪嘰!”,他踩過一片污水,抬腿踹在另一個嘍啰的小腿,嘍啰疼得下跪,迎面又被腳背踢倒,鼻骨碎裂,鮮血噴濺地面。
擊倒兩人,兩邊人群已經逼到身前,他們跟開閘的瘋狗一樣,嚎叫、推搡、揮舞著刀斧。
巷子擠得水泄不通,根本沒有任何躲閃空間。
趙昱只能向前,抬掌劈倒一人,手腕擰轉順勢掐上另一人脖子,匕首隨之毒蛇般鉆進他胸腔。
嗤啦!
趙昱后背被刀劈出一道豁口,他感到冷涼的刀鋒在肉里短暫停留,隨后才是一種滾燙的、撕裂般的灼痛。
“死!”
趙昱咬緊牙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用手肘頂著手中的嘍啰往前硬壓,后腿肌肉繃緊猛地后踹,踢在后方嘍啰的褲襠上。
嘍啰發出非人的慘叫,好似被踢得飛起,身子撞倒數人。
他栽倒在地后,還瘋狂扭動,惹起一片混亂,恰好幫助趙昱阻擋后方追兵。
趙昱趁機捏著手中嘍啰,身子收縮在他身前,向前突破。
前方寒光閃動,武器交錯揮來,利刃全部讓他利用嘍啰后背抵擋,只有零星的棍棒落在寬厚的背肌上。
沒過幾秒,后方好像解決了混亂,他們的叫罵喊殺著,帶著一股子口臭,再次逼近。
近了、近了、巷子出口要到了。
“剁!”又是一刀重重砍在趙昱后背,感覺好像被重錘砸了一下,耳朵里甚至聽到肌肉纖維斷裂的‘嘶啦’聲。
他手臂向后一甩一收,手中匕首一來一回,劃出一道銀弧。
后方剛剛砍他的頭目,再次抬刀,脖頸卻噴出大片扇形鮮血。
他眼前一暗,原來...我已經死了?
再走兩步就是巷子口!
這時,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宏大的聲音。
“你聆聽到昴日的啼鳴!”
趙昱耳邊頓時響起裂帛般的尖銳啼鳴,腦海中仿佛出現一個畫面,一只七彩雄雞昂首挺胸,站立云端,高聲啼叫。
雄雞一唱天下白!
他眼前發黑,繼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點。
“什么東西!”
趙昱吶喊出聲,渾身再次感受到被狙擊槍瞄準的死亡感!
在這失去視線的最危險時刻,他本能般向后扯來一個嘍啰,連帶著本來手里那個,拼接成一副人肉門板,飛快的向后退。
最后躲在巷子轉彎處,順勢蹲縮在兩人身下。
接著他就聽到輕微的金屬球在地面滾動的聲音。
手雷?!
隨后,極其尖銳的爆裂聲傳來,緊跟著就是短促、沉重壓抑的低頻轟鳴。
同時而來的,還有一股強烈的沖擊波,幾乎實質性的氣浪撞在肉門板上,壓迫著趙昱全身。
他‘噗’的噴出一口鮮血,一陣耳鳴、耳痛,耳朵里滑落兩條細小的血流,渾身骨頭斷裂一樣疼。
這時,視力終于恢復正常,周遭的青幫人也在手雷的威力下嚇破了膽,瘋狂后撤。
趙昱強忍疼痛,松開碎門板,看到了一顆手雷會在人群里造成什么傷害。
半徑三米之內,無人生還。
你完全分不清部位的肉沫混著碎骨,貼著一個圓坑向四周濺開,鋪滿墻壁、地面。
散落的肉塊、內臟,密密麻麻,腳下一踩,就是軟膩的紅色沼澤。
如果不是趙昱躲在轉角,恐怕就是其中一份子了!
他抹過嘴角鮮血,看到一片衣角在巷子盡頭閃過。
“跑,用力跑,我已經猜到你躲哪了,玩得挺開心是吧,我再陪你玩玩兒!”
趙昱快步上前,捏住一個只剩半個屁股的嘍啰問:“周七住在哪?!”
“??!疼!”
“周七在哪!”
“同福...里!周寓!”
咔吧,趙昱捏斷嘍啰脖子,幫他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