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趙昱側身抬腿踢在沖來的武師背脊，將他打到擂臺下。

一路跟來的李二，看著趙昱報名畫押上擂，干凈利索的擊敗對手，只是靜靜在臺下觀察，沒有一點上擂臺的意思。

他表情平淡，跟在戲樓時判若兩人。

“河南趙昱，贏下第一場，還有沒有上臺挑戰的？”

負責監督比賽的執場先生舉起一根小紅旗，對著人群大聲宣布。

“我來！”

一位青年人掀起圍擂草繩，跳上擂臺。

“哎呀，讓孫鐵搶先了！”

“等孫鐵贏了，你去打他不就好了？”

“......”

臺上。

“戳腳翻子門，孫鐵。”

青年擺出高虛步藏拳的架勢，前腳尖點地，重心在深曲后腿，雙拳成‘陰陽扣’，前手立掌遮喉，后拳藏肋下，肘尖垂直對地防掃腿。

津門碼頭的眾多比斗小拳場也用‘閉戶樁’稱呼這個架勢。

“河南，趙昱。”

孫鐵聽到回答微皺眉，再看趙昱渾身放松的模樣，眼里怒氣橫生，欺身上前，左手捏拳擊向趙昱面門。

戳腳翻子盛行北方，是‘北腿’的代表拳種，實戰以腿法為主，拳腳結合。

武松醉打蔣門神時，用的就是其中的玉環步法、鴛鴦腳法。

趙昱看著襲來的拳頭，不躲不閃，反而提腳蹬踹在孫鐵隱蔽掃來的小腿上。

“啪！”

孫鐵被踹的后退兩步，腳下跟著又主動退讓三步，才忍痛看向自己小腿，紅腫了。

趙昱臉帶笑容：“你勁雖軟，總算練的對，架勢也正，就是太拘泥，虛拳不能轉實，圈踢掃脛太死板，還要下十年苦功，再來跟我打。”

“好好好，你當起我的師父了。”

孫鐵冷笑著，憤然捏拳向趙昱沖來。

他來到近前，突然收拳俯身右腳貼地，腳側如刀低鏟趙昱前腿脛骨。

趙昱前腿后撤，避讓對方腳刀，心中感嘆，雖然倔卻有天資，和剛開始的招數看似一樣，實際發力技巧不同，虛的更真，鏟的更巧。

孫鐵前腳重踏地面，好像因為沒有踢中對手，導致重心失衡，身子前撲雙掌想要撐地。

姿勢這么不穩，趙昱卻沒有搶攻，反而向左側移一步。

同一時刻，看似站立不穩的孫鐵猛擰左腰，以右腳跟為軸，逆時針轉180°，左腿突然如蝎尾后撩。

蹶子腿！

假如剛才趙昱想要搶攻不退，此時恰好會被孫鐵踢在左腿膝窩，跪倒在地。

突兀間落空招式的孫鐵，不慌不忙順勢屈膝收腿，借著回縮的慣性，腰椎反弓，本來下踢膝窩的腿竟然強行變向，反向上劈，軌跡如一個V形折角，足跟砸向趙昱下頜。

“好靈性！”

趙昱欣喜著，微微向右擰身，右手電閃般搭在襲來的腳腕上，五指下捏借力，整個人好像腳不點地，飄著后退。

“嘿，打的好看！”

“嘖嘖...那腳踢的漂亮！”

周圍看熱鬧的人發出喝彩聲，在他們眼中，孫鐵的腿像沒關節一樣，來回一折，就把趙昱踢了出去。

懂門道的卻看出精妙之處，互相討論：‘孫鐵得了趙世忠的真傳，剛才那一下‘倒卷簾’哪有那么好接？’

這時，他們口中的趙世忠黑著臉從人群站出來，聲如洪鐘：“鐵子，下來！”

孫鐵嘴唇蠕動：“師父！”

“下來！人家讓著你吶，看不出來？！”

孫鐵捏著拳，跳下擂臺。

趙世忠把臉轉向趙昱：“我沒本事，教不好徒弟，勞您大駕了！”

趙昱手指微動，沒有回應。

他以前在武館都是教孩子強身健體的動作，一丁點打法都不敢交，擔心害了孩子，乍然間看到一塊良才，下意識指點了兩句。

大庭廣眾之下，卻好似在砸趙世忠的飯碗。

人家聽著，難免心想，哦...你趙世忠根本教不好徒弟啊。

他生氣也理所應當。

看到趙昱不說話，趙世忠冷哼一聲：“你先拿一百塊湯藥費，過兩天也請你教教我！”

他說完轉身就走，孫鐵垂著頭，連帶著一幫翻子門的弟子趕緊跟上去。

執場先生再次走出來，宣布趙昱贏下第二場，再打一場就能獲得100銀元。

接下來上來的對手，剛剛擺個架勢。

心情不好的趙昱，上前鞭腿把他踢下擂臺。

不等執場宣布，他就站在臺上，掃著人群：“還有誰？再上來一個！”

“你倒是下來啊，懂不懂津門擂臺規律？”執場翻了個白眼：“等所有贏三場的選完，才開始打后邊的，歇兩天再來！”

“啊？”

“啊什么啊，去領錢啊。”

“哦...”

趙昱悻悻然領著一袋子銀元回了戲樓，一路都沒見到李二的影子。

等到了戲臺回廊，周七看到他露出調侃的笑容，嘴里學趙昱剛才的話：“還有誰？再上來一個！”

吳大若有所思地看著趙昱，夸道：“小兄弟好身手！”

“僥幸。”趙昱也不再裝什么嘍啰，直接坐在椅子上，看向下方擂臺，上面已經換了新人。

周七看著下方的比斗，搖搖頭：“那些真有本事的館主、傳人，硬挺著身份，都不屑上臺，覺得丟面子。等這些貓啊、狗啊，打的差不多了，才有看頭。”

吳大接話道：“如果后邊出現一些械斗，方體現生死擂這三個字的份量。”

趙昱默默點頭，他看的那幾場，上臺后打的三場，也就孫鐵得了真東西，就這還是因為看到趙昱的本事，才上臺的。

趙昱越看越覺得沒趣，就想離開。

他把剛才贏來的銀元袋放在桌上，問周七：“一把上好的劍，多少錢？”

“50塊，足夠買一柄名家制的好劍，老頭子庫里多的是，帶你去挑一把。”

趙昱點點頭，把錢袋推向周七：“剩下的幫我做些孩子衣服，我看福生他們都是穿米袋、碎布片，不是露屁股就是露鳥蛋。”

周七聽到，眼神微軟，然后突然發火：“你覺得七爺少那點錢？穿得好還怎么乞，怎么偷？不能乞，不能偷，老頭子還要他們干什么？！”

趙昱眉頭一揚，然后又緩緩放下，想起之前看的一份報紙。

《大公報》1902年報：路旁倒斃童尸日數十具。

他頓時覺得，這個地方，宗師再多，也沒意思極了。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