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指尖一頓，呼吸微凝。

那件水青色的襦裙靜靜攤在膝上，像一汪沉靜的湖水，而她的手指，正卡在內襯夾層的縫隙里，觸到那硬物的棱角——分明是紙張折疊后的鋒利邊緣，卻被極細的絲線密密縫死，藏得極深，若非她今日親手整理，恐怕再無人知曉。

她沒急著拆，反而緩緩將衣裙平鋪在案上，取來一盞琉璃燈，借著晨光與火光交映的角度，輕輕一照。

夾層中，竟透出淡淡墨痕。

不是字，是圖。

一幅極小、卻異常精細的輿圖輪廓，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山川走勢、水道脈絡，竟與大周北境的雁門關一帶驚人相似。更詭異的是，圖上有一處用朱砂點出的標記，形如“井”字，旁側還綴著兩個微如蟻腳的小字：地脈……。

她瞳孔驟縮。

地脈？這可不是尋常女子該知的詞。那是堪輿師、軍機重臣才敢私議的秘語——指地下龍氣所聚，可藏兵、通密道、甚至……埋火雷！

她猛地想起昨夜那半頁殘賬上的字跡：“冬月初七，交割……鐵甲三百……”

而今年的冬月初七，正好是十日后！

指尖冰涼，心卻燒了起來。

這具身體的原主，那個被折磨致死的蘇家嫡女，真的只是個任人宰割的懦弱女子？還是說，她早就察覺了什么，才拼死將這圖藏入衣中，等一個能看懂的人？

蘇晚緩緩閉眼，腦海中浮現出原主死前最后的畫面——蜷縮在柴房角落，渾身是傷，卻死死咬著嘴唇不哭出聲。那時，她可曾想到，十年之后，會有一個“她”，站在陽光灑落的回廊下，替她掀開這滔天黑幕的一角？

“陳嬤嬤。”她忽然開口，聲音低啞如刃出鞘。

“把地窖最底層那口舊樟木箱打開，取我娘留下的那本《山川志異》。”

“是。”陳嬤嬤遲疑一瞬，“可那書……不是早就被老爺燒了嗎？”

“燒的是明面那本。”蘇晚冷笑，“真正的，一直在我娘貼身的繡帕里，縫進了我的襁褓。”

她沒說的是，那一夜她“醒來”時，腦海里就多了一段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記憶碎片——

“地脈不可破，一動則邊關崩。”

難道，原主的死，根本不是因為父親厭棄，而是因為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她將襦裙小心收起，指尖撫過那朱砂標記，仿佛觸到了地底深處奔涌的暗火。

窗外，朝陽已躍出云層，金光潑灑庭院，照得青磚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