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殘黨用繡針藏毒的事剛平息半月，鎮國公府的祠堂就出了怪事。

那晚是蘇家祭祖的日子，蘇珩帶著族人跪在蘇傾鸞的牌位前，香爐里的檀香剛燃到第三炷，突然“轟”的一聲炸開，火星濺在牌位上，燙出個焦黑的小洞。更駭人的是，供桌下不知何時多了攤黑血，用血寫著“蘇傾鸞血債血償”，字跡扭曲，像只伸來的鬼手。

“是柳家的人！”蘇墨拔劍砍向供桌，木屑紛飛中，露出塊藏在桌板里的硫磺包——和落梅坡商隊里的硫磺一模一樣，“他們連先人的牌位都敢褻瀆！”

蘇珩捂著胸口劇烈咳嗽，指著那行血字，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祠堂的梁柱上，不知何時被人用朱砂畫了符咒，是秦國用來詛咒死者的“鎖魂符”，符尾纏著根頭發，黑中帶白，像是老者的發絲。

###**一、血字**

消息傳到宮里時，綰綰正在給傅恒請安。傅恒聽完蘇落雁的轉述，捏碎了手里的茶盞，碎片扎進掌心，血珠滴在明黃色的桌布上，像朵刺眼的紅梅。

“查！”傅恒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寒意，“掘地三尺，也要把藏在祠堂里的鬼揪出來！”

明軒帶著衛七趕到鎮國公府時，祠堂已經被封鎖。仵作正在查驗那攤黑血，用銀針一試，銀尖變成青黑色：“回殿下，這不是人血，是用豬血混了墨汁和毒藥，故意弄成黑紅色，還加了讓血字久不褪色的藥草?！?

供桌下的硫磺包，查出里面摻了磷粉，遇熱就會爆炸，顯然是有人算準了祭祖時香爐的溫度。蘇墨在梁上發現了更驚人的東西——件破舊的黑衣，衣角繡著半朵梅花，與柳蟄窯廠找到的軍服碎片完全吻合。

“是柳家殘黨潛入祠堂做的！”蘇墨提著黑衣，氣得劍都在抖，“他們想讓我們蘇家不得安寧，想讓曾姑祖母死后都不得清凈！”

可祠堂的門是從里面鎖的，窗欞也沒有被撬的痕跡。衛七檢查門鎖時，發現鎖芯里卡著根細鐵絲，末端彎成了鉤子：“他們是從天窗爬進來的，做完手腳后從里面鎖門，再用鐵絲從外面勾起鎖舌，偽造密室假象?！?

天窗的積灰上，果然有個模糊的腳印，鞋碼很小，像是女子的。

###**二、發絲**

那根纏在符咒上的頭發，經太醫查驗，是用特殊藥水浸泡過的，能保持柔韌不腐。更詭異的是，發絲里還纏著點香料——是“凝神香”，宮里只有淑妃的宮殿常用這種香。

淑妃是當年被柳家牽連的御史之女，入宮三年一直安分守己，此刻卻被卷入漩渦。明軒去她宮里時，正撞見她在焚燒些什么，灰燼里飄出半片梅花紋的布角。

“陛下恕罪！”淑妃嚇得跪倒在地，發髻散亂，“臣妾只是……只是燒些舊物，與祠堂的事無關??！”

她的貼身宮女突然哭喊起來：“是娘娘讓奴婢去鎮國公府的！說……說要給蘇家‘一點教訓’，讓他們別忘了當年我家老爺是怎么被貶的！”

宮女的供詞里，提到淑妃曾讓人買過“鎖魂符”和“凝神香”，還說“要讓蘇家知道，柳家的冤屈，有人記得”?？僧斆鬈巻査叭绾螡撊腱籼谩睍r，她卻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綰綰突然想起春桃招供時說的話：“柳家的女眷，都學過縮骨功，能從很小的縫隙里鉆過去?！彼聪蛱齑暗某叽?，窄得只能容下一個瘦女子，“淑妃宮里，是不是有個特別瘦的宮女？”

衛七立刻帶人搜查，在淑妃的偏殿找到個名叫“瘦蓮”的宮女，正打包行李想逃跑。她的鞋碼，與天窗的腳印完全吻合，袖袋里還藏著剩下的“凝神香”。

“是柳家的舊人讓我做的！”瘦蓮被抓時，終于崩潰，“她們說，只要攪亂蘇家，讓淑妃失寵，就能趁機扶別的嬪妃上位，方便她們在宮里行事！”

###**三、內訌**

瘦蓮的供詞，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面。

她交代，柳家殘黨在宮里安插了至少五個眼線，有宮女，有太監，甚至還有個侍衛。他們分兩派，一派想直接刺殺蘇家的人，一派則主張“誅心”，用詛咒、謠言慢慢瓦解蘇家與皇室的信任。

“刺殺派的領頭人，是個戴帷帽的女子，總拿著支銀質梅花簪?！笔萆徎貞浿八f‘柳家的仇，要用血來償’，和‘誅心派’吵過好幾次，差點打起來。”

淑妃雖未直接參與，卻因縱容宮女與柳家殘黨勾結，被傅恒罰去靜心苑閉門思過。她離宮前，對明軒說了句耐人尋味的話：“柳家的女人，比男人更記仇。當年柳貴妃被賜死時，曾對著梅林發誓，要讓蘇家的女人，世世不得善終?！?

祠堂的符咒被燒毀那天，蘇珩在蘇傾鸞的牌位前，擺了碗梅花酒。酒液里，映出搖曳的燭火，像無數雙眼睛在看。

“阿鸞，你看到了嗎？”蘇珩的聲音很輕，“他們想毀了蘇家，毀了你用命護著的一切。但我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蘇墨站在一旁，手里握著那根從符咒上解下的頭發，突然道：“叔父，我想去西境。柳家殘黨不是想攪亂‘梅香道’嗎？我去守著，看他們還敢不敢動！”

蘇珩看著侄子眼里的堅定，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他點了點頭，將蘇家的舊令牌交給蘇墨：“記住，蘇家的人，走到哪都要挺直腰桿，像這梅花，寧折不彎?！?

###**四、梅酒**

祠堂的風波，讓京城的流言變了風向。有人說“柳家殘黨太過狠毒，連死人都不放過”，也有人開始同情蘇家，說“蘇家世代忠良，不該遭此對待”。

明軒在整理柳蟄的遺物時，發現本日記，里面記著柳家的復仇計劃：“三月毀其商路，四月污其名聲，五月擾其祖祠，六月……”后面的字跡被血浸透，看不清了。

“六月他們想做什么？”綰綰摸著日記的紙頁，上面還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明軒沒說話，只是看向窗外的梅林。新結的梅子已經有指甲蓋大小，青得發澀。他想起蘇落雁說過，柳貴妃當年最擅長用梅子釀酒，酒里摻著不易察覺的毒，能讓人慢慢衰弱。

衛七突然來報，說西境傳來急報，蘇墨在護送商隊時，被人在梅酒里下了毒，幸好發現及時，只是昏迷了過去。下毒的人，是個賣酒的老婆婆，被抓時還喊著：“柳貴妃的仇，我替她報了！”

那老婆婆的袖口，繡著朵極小的梅花，針腳與瘦蓮的黑衣如出一轍。

綰綰將蘇傾鸞的梅花酒取出來，倒在兩個杯子里，一杯遞給明軒，一杯自己端著。酒液清冽，泛著淡淡的梅香。

“曾姑祖母說，梅花酒要熱著喝才暖。”綰綰看著燭火里晃動的酒影，“但再暖的酒，也擋不住藏在杯底的毒。我們能做的，就是看清楚誰在遞杯子?！?

明軒與她碰杯，酒液入喉，帶著微澀的甜。他知道，這第三個麻煩過去，第四個、第五個還在等著。但只要他們睜大眼睛，握緊彼此的手，就沒有拆穿不了的陰謀。

祠堂的香爐被重新修好，蘇傾鸞的牌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