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了,小鯉喝多了,跳出水面,一尾巴把人和船都給拍成碎片。”
“哎呀,誰這么缺德給小鯉喂酒啊,太無良心了吧。”
“鬼知道呢,可惜小鯉又不會說話。”
“那小鯉要如何處置?”
幾個力士和周圍衙役們議論紛紛。
小鯉本是云溪河里的一條鯉魚,時間長了不知道得了什么造化慢慢成妖。
水妖往往有控水的能力,江河湖泊里常有水妖作亂,制造大浪,把人卷到水流漩渦里去,害人性命。
且這是絕大多數(shù)水妖會干的事情。
妖跟人一樣,都有一個檻。
修真與修武一個丹田化丸,一個罡炁熔爐,把真元化為法力,把血?dú)鉄挸深笟狻?
而妖修則要化出妖丹,擁有妖力,才能煉化橫骨,令自己智慧大增,擁有變化、術(shù)法、化形、神通等能力。
在化出妖丹之前,雖然經(jīng)過修行,妖物的智慧也會略微增長,但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人類,頂多像五六歲小孩,不會說話,只憑本能行事。
所以很多肉食性或雜食性的妖怪看到人類,會覺得他們身上散發(fā)的靈韻以及血肉對自身有滋補(bǔ),于是如野獸般捕殺。
大郇全國各地的妖怪作亂,大部分都是這種低級小妖在憑借本能的獵食欲望吞吃百姓,造成如今妖亂。
但小鯉卻是不同。
方巍聽到附近圍觀的人議論,知道小鯉的情況。
原來雖然大部分魚是雜食性動物,很多江河中的魚成妖后也會捕食人族。
可小鯉卻是少見的例外。
它不僅天性善良,從不吃人,甚至還會主動幫助人類。
如云溪縣上游偶爾暴雨,使得云溪城這一段水流暴漲,對貨船造成威脅,甚至可能沒過河堤,淹了兩岸農(nóng)田,讓百姓顆粒無收。
很多時候就是小鯉幫忙控制云溪縣城附近十余里水域,讓這里的水流平緩一些,不沖毀貨船,淹沒田地。
雖然天災(zāi)一旦太大它也無能為力,可若是小災(zāi)小難,它便能夠幫上很大的忙。
于是碼頭船隊(duì)商會,以及兩岸百姓就常有人向它供奉。
方巍進(jìn)城時看的兩頭烤豬就是給它吃。
另外。
小鯉身上會過一段時間長出一片特殊的靈鱗,這是靈材,可以用做煉藥,它會拿出來跟鎮(zhèn)魔司交換一些修行資源。
如此一來小鯉對云溪縣有裨益。
二來那靈鱗價值比交換出去的修行資源大得多,鎮(zhèn)魔司在它身上占了便宜,自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次小鯉居然犯了大錯。
雖然可能它并非故意,只是喝醉了不小心,可按照大郇律法,妖只要害了人就得死。
就好像一只老虎,它或許并不想吃人,可旁邊有人,它覺得遭受到了威脅,于是把人咬死然后離去,也往往會被人追蹤射殺。
所以小鯉怕是在劫難逃。
這個結(jié)果一時也讓周圍百姓、縣衙衙役以及幾個鎮(zhèn)魔司力士在內(nèi),都覺得有些惋惜。
“要不,清蒸了吧。”
常柳見破案了,忍不住說道:“剛好可以吃紅燒野豬肉,再來個清蒸魚肉。”
旁邊方巍默默點(diǎn)贊,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雖然他也很想這么說。
但現(xiàn)在的自己可是欠一屁股債,最沒底氣的時候,可沒有資格提要求。
“唉,別的妖都能吃,吃小鯉卻是有些不忍心?!?
“你嘴里說著不忍心,怎么好像在吞口水?”
“這不是想到了紅燒魚嗎?”
“要不還是上報,聽府里發(fā)落吧。”
“可惜了,小鯉一死,咱們鎮(zhèn)魔司又少了一處靈材供應(yīng)。”
“也可以不死,交給州府,州府那邊或許會把它囚禁起來,以后養(yǎng)著供應(yīng)靈材?!?
幾個力士說道。
唯有周浮卻臉色微變道:“不能這樣輕易下結(jié)論?!?
王縣令說道:“衛(wèi)使,本官知道你與小鯉平日素來友善,很喜歡它。但這是最合理的推斷,難道你覺得還有別的可能嗎?”
周浮說道:“可能太多了,也許是路過的哪個修士造的殺孽,咱們縣有不少修士吧?誰知道是不是嫁禍?!?
王縣令不悅道:“衛(wèi)使,這就有些胡攪蠻纏了。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春江鎮(zhèn)離縣里多近,如果有修士作亂,動用了血?dú)?,官印不可能不察覺?!?
官印的作用不僅僅是作為一城陣眼,它還能敏銳察覺到各種能量波動,不管是血?dú)狻⒀龤狻⒄嬖?、魔氣、精氣等等,都能發(fā)現(xiàn)。
只是距離越遠(yuǎn),效果可能就越差而已,而且容易被一些特殊手段給遮掩。
但一來春江鎮(zhèn)離縣城太近了,就那么四五里距離。
二來看船只物品殘留,死者大概率是個山貨商人,誰會為了一個普通山貨商人,動用特殊手段遮掩氣息然后去謀殺他呢?
要知道能遮掩氣息的手段都不凡,就連趙二郎這樣半只腳踏入堪比先天境的尸魔,也只有無法移動的禍斗雕塑形成的陣法才能夠屏蔽氣息。
能夠隨時移動的手段,要么是頂級強(qiáng)者,要么是高階法器,哪種都不應(yīng)該用來對付一個普通人,或者嫁禍一只鯉魚妖,這不合理。
何況王縣令剛才也差人問過,最近幾日鄉(xiāng)里沒有陌生人出沒。
加之現(xiàn)場又有魚鱗作為證據(jù)。
所以在王縣令看來,自己推理出來的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我看也是,要不把小鯉清蒸了吧?!?
常柳不忘初心地附和道。
“咕嚕嚕,咕嚕嚕?!?
就在這個時候,似乎聽到有人說要清蒸了自己,那大鯉魚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
隨后它以一種迷茫的神色望向四周,似乎不明白眼前的處境。
“小鯉醒了?!?
有人喊道。
周浮便立即過來道:“小鯉?!?
看到周浮,小鯉的眼中露出人性化的喜悅,嘴里咕嚕咕嚕地冒出氣泡,開始甩動尾巴,本能想回到河里去。
周浮上前將它摁住,龐大的鯉魚雖能爆發(fā)出上千斤的力道,卻掙不開他的手。
“小鯉不要亂動,你現(xiàn)在酒醒了嗎?”
周浮問道。
小鯉眼中閃過一縷茫然。
見此,周浮只好說道:“你昨天喝多了酒?”
小鯉雙眼彎成月牙,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在傻笑。
“......”
周浮默然片刻,又問道:“小鯉,昨天喝多了之后,有沒有碰到過什么東西?”
“咕嚕咕嚕咕嚕。”
小鯉嘴里吐著泡泡,似乎還是有些昏頭昏腦,沒有清醒過來。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有衙役進(jìn)來道:“縣尊。”
“怎么了?”
“我們找到有人失蹤,家中奴仆說,他們主家是鎮(zhèn)里商人,四天前去大沖鎮(zhèn)收購藥材山貨,本應(yīng)該昨夜回來,但直到現(xiàn)在都未歸。”
“讓人來認(rèn)一下.......”
王縣令看了眼竹簍里的殘肢,皺眉道:“這能認(rèn)出來嗎?”
“算了,先試試吧?!?
他又道。
衙役隨即向后方招招手。
后方衙役便放人進(jìn)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被帶到近前。
看到那殘肢嚇了一跳,滄桑的臉?biāo)查g煞白。
片刻后他忽然一嗓子嚎啕道:“是小康,小康!嗚嗚嗚嗚!”
王縣令納悶道:“你怎么知道是你家人?”
老頭邊哭嚎,邊跳腳,又焦急地指著那竹簍里的手臂道:“小康的右臂有一顆大痣。”
眾人看去,果然在竹簍一斷裂發(fā)白的殘肢上看到一顆大黑痣。
接著王縣令便詢問了一下情況。
原來他們家是春江鎮(zhèn)西南面距離此地大概三百余丈外的一小富戶家。
家主姓陳,叫陳旺祖,今年才二十四歲。
陳旺祖的母親早逝,父親大前年在幫他操辦了親事后也病逝了,留給他一百多畝田地。
正常情況下?lián)碛幸话俣喈€田地算是小地主,資產(chǎn)價值四五百兩銀子,只要不去賭,不去花天酒地,安穩(wěn)過一輩子沒什么問題。
但陳旺祖不滿足于現(xiàn)狀,于是最近三年干起了山貨商人的買賣。
云溪縣坐落于大郇西南,西南方為南嶺,南方為云峰山脈,東南方還有云嶺,境內(nèi)山嶺眾多,同樣山貨也不少,縣里很多商人從事山貨買賣。
也許是有做生意的天賦,這三年還真讓他賺了不少錢,把家里的田地?cái)U(kuò)充到了二百多畝。
目前陳家就只有七個人,除陳旺祖以外,還有夫人蘭娘,小少爺陳興業(yè),管家福叔,婢女小花,兩個奴仆劉康和唐貴。
福叔就是眼前這老頭。
四天前陳旺祖照往常時候去南面收山貨藥材,準(zhǔn)備去縣里集市倒賣,按照以前的時間,基本是固定在昨天晚上。
因?yàn)殛愅媸枪潭ㄊ肇?,花的時間主要是來回路上,所以每次是清晨去,三天后晚上歸。
福叔也勸過,說晚上行船不安全,不如天黑后在沿路休息一晚再出發(fā)。
但陳旺祖卻說,回來雖是順流,卻不能在天黑前到家。若是在路上住一晚,就得花錢住宿,而且娘子又懷孕了,出門在外也想她,想早點(diǎn)回來。
何況云溪江上少礁石,又有小鯉仙保護(hù),沿岸還有松油火炬,導(dǎo)月燈樓,他并不擔(dān)心會遇到什么危險。
結(jié)果哪知道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
說到悲慟處,福叔嚎啕大哭起來,說自己無能,沒有照顧好少爺,對不起去世的老爺夫人之類的話。
“好了,不要哭了?!?
王縣令見福叔情緒激動,悲慟萬分,便說道:“本官已經(jīng)把案件來龍去脈查清楚了,犯人也已經(jīng)抓住,以告慰你少爺亡靈。”
“真的嗎?”
福叔雖還是哭喪表情,卻也是因案件告破而情緒恢復(fù)了幾分,哭聲也小了一些,只是低低啜泣。
然而周浮卻道:“縣尊,案情還沒完全清楚,也無證據(jù),怎么能妄自下定論?”
王縣令說道:“那本官想問衛(wèi)使,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此事非小鯉所為嗎?”
“但也無證據(jù)證明就是小鯉做的?!?
“要想把船只打破,把人砸得四分五裂,非巨力不可為。既無人動用血?dú)夥Γ胀ㄈ擞譄o法用巨力,則只能是喝醉了的小鯉。”
“這只是你的無端猜測罷了,等小鯉酒醒后,我自會問它。”
“它又不會說話,問它何用?”
“........”
二人陷入爭吵。
一縣兩個主官意見不同,一時間場內(nèi)鎮(zhèn)魔司力士以及衙役們互相對視,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終雙方也沒有定論,周浮十分不悅地蹲在地上,安撫著小鯉情緒。
方巍走過來問道:“周大哥,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哼,這王登佐是鐵了心要把案子怪在小鯉頭上,我可不答應(yīng)?!?
周浮低聲道:“我絕不會讓他們帶走小鯉。”
方巍苦笑道:“那就得破案呀?!?
“這.......”
周浮遲疑道:“這破案并非我專長,我.......”
方巍知道表現(xiàn)的機(jī)會來了。
他受周浮恩惠太多,而且現(xiàn)在才剛剛加入鎮(zhèn)魔司,又欠了一屁股債,想去弄點(diǎn)修行資源都被周浮阻攔。
如今正是證明自己的時候。
雖然他也沒破過案,但他看過很多刑偵劇,古代現(xiàn)代的都看過,還有不少古代破案的一些小說,即便自己沒什么破案天賦,也至少能幫忙理一下思路。
因而方巍說道:“現(xiàn)在也沒什么辦法,只能嘗試一下,不然的話,王縣令肯定會把小鯉定成罪犯,上報的話周大哥您也不好阻攔了?!?
“唉,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我得想辦法幫小鯉洗刷冤屈才行?!?
周浮說著,又問方巍道:“方巍,你有什么辦法嗎?”
“我也只能幫幫忙,但不敢保證,不過請周大哥放心,我能夠幫你理清思路,找到破案方向?!?
方巍清楚,破案的第一步,就是找破案方向,不然就是無頭蒼蠅。
“那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做?”
周浮問。
方巍想了想,摸了摸肚子道:“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
周浮面色古怪起來,又嘆道:“好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