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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版序

眾所周知,直至19世紀中葉,中國學者才使用“南明”這一稱謂。卒于咸豐年間(1851—1861)的錢綺,據說著有《南明書》。參看謝國楨:《晚明史籍考》,卷二,頁55甲。而在17世紀把受了致命傷的明朝取而代之的清朝,此時其本身亦已“內憂外患”交相困擾,步入了最后的幾十年。“南明”一詞的晚出是可以理解的。此詞與中國歷史上長期以來約定俗成的對其他朝代,尤其是對南宋的稱謂一樣,意味著對某些政權表示尊重,視其為正統。而清朝官方對這些政權的態度是盡量予以抹煞。大多數清朝學者提及1644至1662年這段時期,總是稱為明末、明季、南疆,或是用前朝亡國的典故以為暗示。但是在20世紀頭十年,清朝被推翻,民國肇造,反滿情緒隨之而起,于是南明一詞廣泛使用。不過,本書使用此詞,只是為了行文方便,無意賦予這一時期以特殊的地位。要是另有用意,那也只不過是表明對這一歷史研究課題的尊重而已。

西方學術界對南明幾乎沒有什么研究。過去十年,無論是質還是量,對17世紀中國的研究大有進展,但是有關該世紀中葉的歷史卻是一片空白。這種對南明反抗清朝征服中土的忽視或回避,原因或許在于,卷帙浩繁的原始資料不是分散零亂,就是頗有問題。1970年,我還是研究生,即已開始思考這些問題。1974年,我提交博士論文,也涉及這些問題中的一部分。《歷史在傳統中國社會中的運用:清朝史籍中的南明》(Uses of History in Traditional Chinese Society: The Southern Ming in Ch' ing Histori ography),密歇根大學。而后十年,我一直覺得這些問題令人煩惱。但是在這幾年中,有關的參考書目我已有所掌握,對于哪些著作是南明原始記錄也所知頗多,我盡量使本書立足于最可信的資料之上。這些資料不是出于親歷目睹者,即是出于事后不久作辛勤搜求者,我摒除了大多數清人的第二手和第三手資料。對于道聽途說之作,即使出于我所喜歡的作者之手,也不予引用。因此,對南明史有所知的讀者會感到驚奇,在我的注釋和引用書目中,一些人所熟知的著作極少出現,甚至絕不提及。我不能說,有關南明的第一手好資料,我已搜求殆盡。遺漏在所難免,而且有些重要著作我無法獲得。至于大量的20世紀南明史著作,大多供新聞與宣傳之用,因此只引用在我看來其中最有學術價值的那部分。

中國人如何寫南明史,此事本身就饒有興味。從1640年到現在,中國史家一直認為那個時代意義重大,他們的觀察方法常有改變,這反映了過去三百四十年中國學術環境的各種變化。這些變化有時微細,有時劇烈。要是我在本書中不討論,我對南明史實的處理方法與過去三個世紀各種詮釋相比,是彼此符合,互相偏離,還是走中間路線,那么,本書的敘述將會是迷霧一片。若是在注釋中討論有關南明材料真偽的大量問題,將會大大超出本書的篇幅。考慮到這一點,同時也為了滿足同行的興趣,我打算另寫一本南明史學史,既作為中國史學的“社會學”研究,又可供資料指南之用。就目前而論,治南明史者可參考刊于《劍橋中國史》第七卷的有關南明書目的拙作。此外,他們定會和我一樣,為已故謝國楨先生的《增訂晚明史籍考》的出版感到高興。《增訂晚明史籍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在整個中國歷史中,17世紀是頭等重要的時期之一。數十年中醞釀而成的變化浪潮在該世紀中葉達于峰巔,而后浪花四濺,散為各種事件,既令人振奮,又使系統的研究與詮釋甚為困難。大多數西方學者對此的注意力集中在相對穩定的早期和晚期,對于中期發生之事避而不談。那些敢于探索中期狀況的人所采用的方法頗值得贊揚。他們對地方一級的事件與變局作了細致觀察,揭示了在某些地區諸種因素如何相互交錯。此外,這些地區研究也揭示了人的因素,滿足了我們想了解當時真相的要求。另一類著作是從經濟變化以及隨之而來的社會階級對抗出發,地區研究頗得此類著作之助,不過并未受它們的束縛。更為傳統的看法則重視政府官員是否具有道德與行政才能。另有不少著作描寫有名的明朝忠臣以及其他各色引人注目的人物。這些看來是富于戲劇色彩的老生常談,但是往往很符合那個時代。一位同行恰當地指出,“南明事件確實多彩多姿。即使僅注意到最可靠的原始材料,各色人物和事件也令人不可思議。……”衛思韓(John E. Wills),1983年1月11日私人通信。

我認為這些方法都有效,但又感到,只有在眾多學者以各種相關的方法作了大量研究之后,一部扎實的17世紀中期的通史才有希望出現。此外,在我看來,由于對當時重大的政治與軍事發展缺乏清楚而全面的解釋,17世紀中期史的研究工作不易進行。美國同行們把此一歷史時期的研究工作集中在清朝方面,魏斐德(Frederic Wakeman):《洪業:清朝開國史》(The Great Enterprise: The Manchu Reconstruction of Imperial Order in Seventeenth-Century China,1986年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社出版);鄧爾麟(Jerry Dennerline):《滿洲人征服中國與順治朝》(The Manchu Conquest and the Shun-chih Reign),刊載于《劍橋中國史》(Cambridge History of China)第九卷第一冊,為其中一章。而我比較熟悉明朝方面的資料。因此我覺得,目前我所能作出的最大貢獻是寫一部像本書那樣的既全面又不鋪陳的南明通史。至于明朝如何衰落,滿洲如何成功,明朝的理學文化如何影響忠貞之士的行為,百年來社會經濟脫序和政治動亂的關系如何,諸如此類的問題,有興趣的讀者在本書中亦會有所了解。我設法適當地把這些問題顯示出來,但回答這些問題不是我的目的。我寧愿從地緣政治的角度對這一豐富多彩的時代作一個精確而又全面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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