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全事件后又過了四天,這四天里林全還是老樣子,王暮云說的那些話對林全沒有任何作用,林全依舊我行我素,還是會肆意謾罵學(xué)生。
此事后王暮云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說是經(jīng)過這件事后,校長徹底下了決心,寫生結(jié)束后無論如何都要向教育局申請開除林全。
對于這種傳言王暮云非常希望是真的,王暮云深知一名老師對學(xué)生的發(fā)展有多重要,往小了說,影響學(xué)生的成績,往大了說甚至?xí)淖儗W(xué)生的人生。這不是胡說八道,這是他的親身經(jīng)歷,他從二年級三年級的班主任都是一個人,在這期間對他所受的遭遇無動于衷,甚至還會幫著施暴者欺負(fù)他,以至于王暮云封閉自己的內(nèi)心,變得內(nèi)向懦弱,如果不是升初中來到藝高遇到楊老師曹老師鄧?yán)蠋煹葞孜缓美蠋熤螅恢雷约旱娜松€會黑暗多久。所以他巴不得林全立刻卷鋪蓋滾蛋。
可他也知道開除一個體制內(nèi)教師有多難,更別提這位老師還有著很強(qiáng)硬的后臺,他只能在心中祈禱有貴人相助干掉姓林的。
9月21日,寫生第八天。宏村寫生基地。
黃山寫生第八天清晨,空氣帶著山林特有的濕潤涼意。王暮云沒有去餐廳,而是走到基地外的一個亭子,亭子內(nèi)林悠在向他揮手。
那之后的早上王暮云都會來這邊的亭子里和林悠一起吃早飯,這是林悠要求的。林悠帶了太多吃的過來,只靠她自己是解決不完的,所以她果斷喊上了王暮云。
“今天團(tuán)建你們班要去哪里?”林悠一邊問,一邊利落地拉開鼓鼓囊囊的書包拉鏈,變戲法似的往外掏著一個個飯盒,乒乒乓乓地擺在冰涼的石桌上。
“就在基地廣場那塊兒。”王暮云自然地幫忙打開食盒蓋子,眼睛亮了亮,“嚯,今天早飯真硬核!風(fēng)干牛肉、糌粑、炒面……還有酥油茶?阿姨去XZ玩帶回來的?太有特色了!”他目光落在一個裝著晶瑩葡萄干的盒子上,林悠順手就遞給了他。
“就在廣場?聽著有點無聊。”王暮云撇撇嘴,捏起一塊糌粑,看也不看就丟進(jìn)嘴里,腮幫子立刻鼓了起來,用力咀嚼著,發(fā)出含糊的聲音,“屏山?屏山在哪兒?”
“你這樣吃不對啦!”林悠微微蹙眉,帶著點嗔怪的笑意,手上卻麻利地示范起來。她舀起一勺糌粑放進(jìn)酥油茶碗,又捻了幾粒飽滿的葡萄干撒進(jìn)去,輕輕攪勻,然后將調(diào)好的那碗推到王暮云面前,順手把他那碗干巴巴的糌粑挪到自己這邊。“屏山在宏村西南邊,開車大概半小時吧,也是個寫生好地方,就是名氣沒宏村大。”
“跑那么遠(yuǎn),多麻煩。”王暮云嘟囔著,但好奇心驅(qū)使他夾起林悠調(diào)好的糌粑送入口中。咀嚼了兩下,他眼睛倏地睜大,含混地驚嘆,“唔!這樣弄……好吃多了!比干啃強(qiáng)一百倍!”
“對吧?這才是正宗吃法。”林悠雙手托著下巴,“不知道團(tuán)建會玩什么,我還挺期待的。”
“嗐,咱學(xué)校的團(tuán)建,翻來覆去就那幾樣,”王暮云咽下糌粑,又拈起一條深褐色的風(fēng)干牛肉條塞進(jìn)嘴里,邊嚼邊說,“搶凳子、擊鼓傳花、逛三園、害你在心口難開……老掉牙了。”牛肉的韌勁讓他咀嚼得格外用力。
“聽起來也挺有意思的呀。”林悠小口啜飲著溫?zé)岬乃钟筒瑁瑹釟怆硽柚哪橗嫛?
“與其盼那個,不如想想明天的漂流實在。”王暮云含糊地說著,注意力全在消滅食物上。
“漂流?”林悠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細(xì)若蚊蚋,臉頰飛起兩朵不易察覺的紅暈,“衣服會濕透的吧,那豈不是……”后面幾個字幾乎消融在空氣里,王暮云壓根沒聽清。
“阿悠你怎么不吃?光喝這點酥油茶哪頂餓,一會兒準(zhǔn)餓得前胸貼后背。”王暮云消滅完牛肉條,發(fā)現(xiàn)林悠面前的食物幾乎沒動,忍不住提醒。
“你先吃,我……我不餓。”林悠眼神飄忽,努力不去看那些誘人的食物。
“你該不會……”王暮云放下筷子,目光像掃描儀一樣上下掃視著林悠纖細(xì)的身形,眉頭漸漸皺起,“你不會在……減肥吧?真不能再減了,你那兒本來就……”話說到一半,一股寒氣瞬間爬上他的脊背,硬生生把后半截話凍在了喉嚨里。
林悠臉上綻開一個無比甜美、堪稱完美的微笑,只是那笑意并未到達(dá)眼底。
“這句話要是敢說完,你就死定了哦。”不知何時,她纖細(xì)的手指間竟多了一把小巧玲瓏、寒光閃閃的水果刀,正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
“請……請不要用這么天使的臉說出魔鬼的臺詞!”王暮云額角滲出冷汗,連忙擺手,“還有,求求你把那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兇器收好!”
“嗚嗚……”林悠瞬間收起小刀,雙手捂著臉,“昨晚回宿舍稱體重,居然胖了兩斤!我明明吃得不多啊……”
王暮云內(nèi)心瘋狂吐槽。喂喂你每天至少一半時間在啃零食,食量比我還大,就你吃下去的那堆東西,只長了兩斤肉簡直是奇跡好嗎!當(dāng)然,這些話他半個字都不敢往外蹦。
他猶豫著要不要說點屁話安慰安慰林悠,思考幾秒后又搖搖頭,他想起月月的“女生體重禁忌論”,無論好壞話,閉嘴就行。所以他果斷放棄,繼續(xù)消滅風(fēng)干牛肉。。
“快到點了,我得去集合,這些,”林悠艱難地站起來,指了指剩下的食物,眼神充滿不舍,“就拜托你啦。”她一步三回頭,目光黏在那色澤誘人的風(fēng)干牛肉上,喉嚨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王暮云實在看不下去了,抓起兩條油潤的牛肉干,快步上前塞進(jìn)林悠手里。“要不……明天再開始偉大征程?”
林悠握著牛肉干,像被燙到一樣,柳眉倒豎,瞪了王暮云一眼:“暮云!你這是在動搖軍心!哼,等著瞧,我一定減給你看!”她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猛地一跺腳,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月月我對不起你,關(guān)于女生體重,我不該多那句嘴的……”望著林悠決絕的背影,王暮云默默懺悔。他眼含熱淚將剩下的食物風(fēng)卷殘云般掃蕩干凈,撐得靠在亭柱上直打飽嗝。這時,張辰在不遠(yuǎn)處朝他招手,集合的哨聲已經(jīng)響起。
一班的團(tuán)建果然如王暮云預(yù)料的那般毫無新意。老套的游戲玩到一半,一班的隊伍里悄無聲息地少了七個人——宏村的網(wǎng)吧里多了七位顧客。
9月22日,早晨6:50。寫生第九天。
王暮云宿舍破天荒地全員早起。
“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天了!蒼天有眼啊!”艾杰捧著手機(jī),盯著班級群里“枧潭漂流”的通知,激動得熱淚盈眶,竟扯著嗓子嚎起了《千年等一回》,“等一回誒~”
“一大早就開始制造噪音擾民嗎?太沒公德了,你小心隔壁宿舍投訴。”童好運揉著惺忪睡眼,沒好氣地吐槽。
“是啊,踏破鐵鞋無覓處,紙上得來終覺淺啊!”滿天撲上去抱住艾杰,兩人勾肩搭背,聲嘶力竭地合唱起來。
“大哥,這詩用得……驢唇不對馬嘴啊。”王暮云捂著臉,對這倆活寶無語至極,“不就是個漂流嗎?至于激動成這樣?”
“哼!幼稚!膚淺!短視!”艾杰推開滿天,雙手抱胸,擺出一副高人姿態(tài),“這可是漂流啊!懂不懂含金量?”
“漂流咋了?還能漂出花來?”王暮云一頭霧水。
“土狼,你太年輕了。”艾杰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一臉神秘,“首先,漂流對咱大部分人是頭一遭!新鮮感懂不懂?女生對這種新鮮玩意兒最沒抵抗力了!所以!”他激動地一拍大腿,“她們肯定會放棄那丑爆的校服,換上壓箱底的漂亮衣服,化上美美的妝!平時在學(xué)校有多糙,今天就有多靚!最關(guān)鍵的是——”艾杰猥瑣地嘿嘿一笑,搓著手,“漂流啊,衣服肯定會濕透!嘿嘿嘿……濕身誘惑!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我學(xué)美術(shù),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等等,先不談你那怪到發(fā)瘟的學(xué)美術(shù)的動機(jī),就前面那段更是離離原上譜。”王暮云貼臉吐槽,“夏天的海灘泳池你也沒少去吧,怎么沒見你那么激動。”
“我的動機(jī)天地可鑒!沙灘泳池?露太多了,沒意思!要的是朦朧美!懂嗎?若隱若現(xiàn)的朦朧美!”艾杰一臉高深,“還有,萬一跟女生分到一組,同坐一條船!平緩地段沒啥,到了激流險灘,船晃得跟篩糠似的,女生一害怕,尖叫著抱住你胳膊……”艾杰瞇著眼,一臉陶醉地模仿,“這時候!你就可以順勢一摟,用充滿磁性的聲音說:‘別怕,有我在!再大的浪,再陡的坡,都交給我!躲在我堅實的臂彎里吧!’然后,女生就會被你的英雄氣概征服,從此小鳥依人,情根深種……”
“就是這樣!”艾杰話音未落,滿天就用力點頭,眼中閃爍著同樣的憧憬光芒。
王暮云聽得目瞪口呆。童好運也皺著眉,看外星人似的打量著這倆貨。只有“神人前輩”蕭梁捏著下巴,若有所思,似乎在認(rèn)真評估艾杰方案的可行性。
面對這仨神人,王暮云只覺槽多無口,最后無力地擺擺手,“行祝你們美夢成真。”說完趕緊溜下樓去找林悠吃早飯。
今天是黃山寫生第九天,本日的計劃是前往枧潭景區(qū)體驗生態(tài)漂流。枧潭景區(qū)位于黃山市休寧縣藍(lán)田鎮(zhèn),地處黃山與宏村旅游黃金線之間,是一個以自然生態(tài)和古村落風(fēng)貌為核心特色的旅游景區(qū)。
從寫生基地到枧潭要坐一個半小時的大巴,此時藝高的學(xué)生們正在大巴車上前往枧潭。車上艾杰滿天蕭梁三人正捂著嘴偷樂,不出他們所料,班上的女生果然都化了妝,只是著裝還是校服,不過他們并不擔(dān)心,因為他們相信女生們校服下面一定是漂亮的風(fēng)景線。
大巴車停靠在落客區(qū)。學(xué)生們按班級排好隊然后有序地進(jìn)入景區(qū),在景區(qū)里有很多售賣水槍水桶的攤子,王暮云他們分開去挑選自己喜歡的裝備。
王暮云和任迅選了最普通的小水槍。張辰和童好運挑了步槍造型的,看起來頗為威猛。神人三人組蕭梁、艾杰、滿天則人手一把最大號的水槍,外加一個小水桶,臉上洋溢著志在必得的“獰笑”。
“哼哼,其實除了這些,”艾杰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從背包側(cè)袋里摸出一個東西,“我還帶了秘密武器!”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望遠(yuǎn)鏡。
“我擦嘞,玩?zhèn)€漂流你帶望遠(yuǎn)鏡來干嘛?這也是你滿足你惡心欲望的工具嗎?”王暮云吐槽。
很快,隊伍再次集合。
“下面開始分組!兩人一艇!念到名字的過來領(lǐng)救生衣和安全帽!”楊老師拿著名單開始點名。
神人三人組伸長了脖子,心跳加速,祈禱著幸運女神降臨。
“……張辰和蕭梁一組,滿天和艾杰一組,童好運和任迅一組,王暮云和徐青一組……”
“我靠!為什么是我跟這個大老爺們一組啊?!”艾杰的臉?biāo)查g垮了下來,如同霜打的茄子。
“你以為我想跟你啊?”滿天也一臉嫌棄,仿佛踩到了狗屎。
“你這混蛋!”這對塑料兄弟情瞬間破裂,兩人在領(lǐng)裝備時就開始互相推搡。
等滿天艾杰互相瞪著眼上了皮筏艇,又一個皮筏艇被工作人員推下水——是王暮云和徐青。
“王暮云!你這叛徒!竟敢偷跑!”王暮云的出現(xiàn)如同強(qiáng)效粘合劑,讓滿艾二人立刻摒棄前嫌,同仇敵愾,抄起水槍就瞄準(zhǔn)了王暮云。
“關(guān)我屁事啊!老師分的!”王暮云趕緊舉起水瓢護(hù)住頭臉。
“該死!居然是按學(xué)號排的!偏偏我們六個學(xué)號連著!可惡啊!”滿天悲憤地捶打著水面,水花四濺。
“行了行了,都下水了,抱怨也沒用,準(zhǔn)備沖了!”張辰回頭對還在怒視王暮云的艾杰喊道。
所有皮筏艇都集中在高臺下的蓄水池里,前方擋板緊閉。水流在艇底涌動,帶來輕微的搖晃感。大家不自覺地抓緊了扶手,緊張又期待地盯著那塊即將開啟的擋板。
“同學(xué)們——準(zhǔn)備好了嗎?”高臺上,穿著橘紅色救生衣的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吼了一嗓子。不等回答,擋板“哐當(dāng)”一聲猛地抬起!
“哇啊啊啊——!”尖叫聲和興奮的吶喊瞬間爆發(fā),湍急的水流裹挾著皮筏艇,如同離弦之箭般沖下陡坡!
“走咯!走咯!”有人興奮地大吼。
沖下陡坡后,進(jìn)入了一段長而平緩的河道。水流潺潺,清澈見底,能清晰地看到河床上光滑的鵝卵石和搖曳的水草。兩岸翠竹掩映,郁郁蔥蔥,鳥鳴婉轉(zhuǎn),山風(fēng)帶著清新的草木氣息拂過臉龐,令人心曠神怡。
然而,水面上的氣氛卻漸漸變得詭異。艇上的人開始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起其他艇上的人,手都悄悄摸向了艙里的“武器”——水槍、水瓢、水桶。
蕭梁警惕地盯著旁邊艇上滿臉“不懷好意”的滿艾組合。張辰則防備著另一側(cè)同學(xué)乙丙的組合。任迅和童好運嗅覺靈敏,早已悄咪咪劃到了相對安全的邊緣地帶。
王暮云和徐青不幸被滿艾組合和另外兩艇“友好”地圍在了中間。空氣仿佛凝固了,整個河道陷入了寂靜,只剩下水流汨汨和鳥叫連連。
王暮云咽了口口水,“快跑!”他對徐青大喊。
“土狼受死!”滿艾組合率先發(fā)難!艾杰的大水槍噴出一股粗壯的水柱,直撲王暮云面門!
戰(zhàn)斗瞬間打響!平靜的河道變成了混亂的水上戰(zhàn)場!水柱橫飛,水瓢狂潑,水桶傾覆!尖叫聲、大笑聲、求饒聲、興奮的吼叫聲此起彼伏,青春的荷爾蒙和玩鬧的天性在這一刻徹底釋放!
王暮云奮力揮舞著從一個倒霉蛋手里搶來的大水瓢,拼命把涌進(jìn)艇里的水往外舀。而他旁邊的徐青,仿佛戰(zhàn)神附體,雙手各持一把大水槍,左右開弓,口中發(fā)出高亢的“戰(zhàn)吼”,“哈哈哈哈哈!都給老娘往后稍稍!想打敗老娘?再練十年吧!捏哈哈哈——!”水槍在她手中如同兩把加特林,密集的水線精準(zhǔn)地打擊著每一個進(jìn)入射程的目標(biāo),無論是本班同學(xué)、外部游客,還是岸上拍照的,通通被呲得抱頭鼠竄。
王暮云一邊舀水,一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平時文靜靦腆的同桌,內(nèi)心瘋狂吐槽:“這真的是徐青嗎?!怕不是被哪個亞馬遜叢林的女戰(zhàn)神奪舍了吧?!這反差也忒大了!”
首當(dāng)其沖的滿艾組合,在徐青的狂暴火力下,早已丟盔棄甲,水槍都差點掉河里,正手忙腳亂地拼命向前劃,只想逃離這“人間兇器”的射程。
“哼!想逃?!”徐青的戰(zhàn)意正濃,豈能放過這倆“始作俑者”?她猛地一扭頭,對著王暮云霸氣下令:“大副!右滿舵!前進(jìn)四!”
“是!船長!”王暮云也被這氣氛感染,熱血上頭,扔下水瓢抄起船槳,使出吃奶的力氣奮力劃水。他瘦弱的身軀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單人劃槳的速度竟絲毫不慢,很快就咬住了狼狽逃竄的滿艾組合。
“王暮云!你這個叛徒!居然助紂為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艾杰一邊奮力劃槳,一邊站在道德高地聲嘶力竭地譴責(zé),話沒說完就被旁邊路過艇上潑來的一桶水澆了個透心涼。
“呸,你說的是人話嗎?剛開始我差點讓你們公報私仇打成篩子,哼,等著向徐青求饒吧。”王暮云狗仗人勢反擊艾杰,說完吐了一口水,他也被潑了。
“既然如此!”艾杰抹了把臉,目露兇光。
“既然如此!”王暮云也豁出去了。
“給我下地獄吧!”兩人同時端起水槍,瘋狂互射!
王徐組合在后面緊追不舍,狂轟濫炸。滿艾組合在前方抱頭鼠竄,偶爾回頭反擊兩下。
河道里加入的皮筏艇越來越多,后續(xù)班級的學(xué)生也陸續(xù)下水。整個河段人聲鼎沸,水花四濺。
“啊啊啊啊救命啊!好嚇人啊!”一個細(xì)微的、帶著哭腔的求救聲,頑強(qiáng)地穿透了喧囂的聲浪,鉆進(jìn)王暮云的耳朵。
他的感知力瞬間鎖定聲音來源——是陸一!他和另一個男生在一艘皮筏艇上,正被湍急的水流帶得東搖西晃,嚇得小臉煞白。
“陸一別怕!我來了!”王暮云心急如焚,立刻調(diào)轉(zhuǎn)船頭想去救援。
然而,為時已晚。剛才為了追擊滿艾組合,他們沖得太靠邊,甚至一度開啟了陸上戰(zhàn)場,導(dǎo)致后方河道被大量皮筏艇堵塞得水泄不通。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陸一乘坐的小艇,在混亂的人流中無助地、緩緩地漂過他的面前。
“陸一——!”王暮云絕望地伸出手,發(fā)出悲愴的吶喊,聲音在喧囂中顯得格外凄涼。
“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好,”徐青不知何時恢復(fù)了點理智,她捂著嘴,眼眶竟微微泛紅,“但是,那個男生……會照顧好陸一的,他們……一定會幸福的。”語氣充滿了狗血劇的即視感。
“不——!!!”王暮云仰天長嘯,仿佛失去了整個世界。
“喂!你們倆擱這演瓊瑤劇呢?!”滿艾組合一邊擰著濕透的T恤,一邊忍不住翻白眼吐槽。
“咳,抱歉,戲癮上來了。”王暮云一秒出戲,回頭做了個鬼臉。
好在河道工作人員很快趕來疏導(dǎo),堵塞的“艇流”重新開始移動。他們回到主河道,繼續(xù)漂流。前方,平緩的水域即將結(jié)束,迎接他們的是一段狹窄曲折、落差驚人的激流險灘。作為序幕,一個接近五米高、近乎垂直的陡坡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我艸!真這么陡?!連個護(hù)欄都沒有?!”王暮云倒吸一口涼氣,雙手死死抓住皮筏艇邊緣的扶手,指節(jié)都泛白了。
旁邊的徐青也緊緊抓住了扶手,但她的表情卻極其分裂——一半是面對危險的恐懼,小臉繃緊;另一半?yún)s是躍躍欲試的興奮,眼睛閃閃發(fā)亮。兩種情緒在她臉上快速切換,顯得格外鬼畜。
王暮云看得心驚肉跳,大聲道:“喂喂!徐青!你這什么表情?精神分裂啊?身體控制權(quán)爭奪戰(zhàn)?徐青撐住!別讓女武神徹底占領(lǐng)你人格的高地啊!”
話音未落,皮筏艇船頭猛地向下一沉!巨大的失重感瞬間攫住了兩人!
“哇哇哇哇哇哇——!”兩人異口同聲的尖叫聲劃破空氣,隨著皮筏艇如同過山車般俯沖直下!
越往下,水流越發(fā)湍急洶涌,河道狹窄如腸,怪石嶙峋。皮筏艇像一片失控的樹葉,在翻滾的白浪和嶙峋的礁石間瘋狂顛簸、旋轉(zhuǎn)、撞擊!冰冷刺骨的河水劈頭蓋臉地砸進(jìn)來,艇內(nèi)水位迅速升高,每一次劇烈的搖晃都讓人感覺下一秒就要船毀人翻!王暮云僅存的一絲理智讓他一邊放聲尖叫,一邊瘋狂地用水瓢往外舀水。這一段河道,他們的尖叫聲就沒停歇過,和其他艇上的驚叫聲此起彼伏,在山谷間回蕩。
當(dāng)嗓子快要喊啞時,他們終于沖出了這段驚魂之路,來到一片相對開闊平緩的水域。這里已經(jīng)停泊了不少驚魂未定的皮筏艇,游客們都在此休整喘息。
“太——刺——激——啦——!我還要再來一次!”徐青猛地高舉雙手,興奮地歡呼起來,臉上哪還有半點恐懼,只剩下酣暢淋漓的痛快。
“喂,你剛才那分貝,我耳朵現(xiàn)在還在嗡嗡響!”王暮云揉著耳朵,心有余悸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如同巨獸腸道般的險峻河道,喘著粗氣說,“不過……確實,真他娘的爽!”
看著那曲折回旋的激流,艾杰那個關(guān)于“濕身誘惑”的白日夢突然不合時宜地跳進(jìn)王暮云腦海,“如果跟阿悠坐一條船……剛剛那種地方……她會不會真的嚇得撲過來……”
念頭剛起,他立刻甩甩頭,臉頰有點發(fā)燙,隨即又想起了早上和林悠的對話。
晨光中的涼亭,林悠早已把“減肥大業(yè)”拋到九霄云外,正滿臉幸福地啃著油條,小口啜飲著濃香的胡辣湯。王暮云對此見怪不怪,在他眼里,林悠的身形和之前毫無區(qū)別。他也端起碗,稀里嘩啦地把胡辣湯倒進(jìn)嘴里。
吃飽喝足,林悠忽然狡黠一笑,神秘兮兮地湊到王暮云耳邊,溫?zé)岬臍庀⒎鬟^他的耳廓,帶著一絲惡作劇般的甜香,“暮云,今天去漂流,你是不是特別期待……看到我里面穿了什么呀?”
這句話精準(zhǔn)地戳中了王暮云隱秘的期待。他腦海里瞬間閃過暑假里林悠發(fā)給他那張穿著可愛泳衣的照片……難道說?校服下面……是泳衣?這個念頭讓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到了耳根,忙不迭地點頭,下巴都快戳到鎖骨了。
“那~你看好咯。”林悠故意放慢動作,纖纖玉指捏住校服拉鏈頭,在王暮云灼灼目光的注視下,緩緩地、一點點地向下拉開……露出了里面一件……干干凈凈、印著卡通毛絨熊圖案的白色純棉T恤。
“這……”王暮云臉上的期待瞬間凝固,轉(zhuǎn)化為巨大的失落,表情精彩紛呈。
“哈哈哈哈!”林悠笑得花枝亂顫,像只成功偷到雞的小狐貍,“你是不是在幻想我穿的是泳衣?暮云你好色哦!”她得意地戳了戳王暮云僵住的臉頰。
“太過分了!明明是你要給我看的!”王暮云欲哭無淚。
啊可惡,中計了,阿悠跟誰學(xué)壞了,竟然會開這種玩笑,杜彩怡,一定是杜彩怡!王暮云把這一切歸結(jié)到杜彩怡身上。
遠(yuǎn)在東部市的杜彩怡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哈哈哈,不逗你了,我們集合出發(fā)吧。”收拾好垃圾后林悠走出亭子。
他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陸一的小艇,便和徐青一起劃了過去。大家驚魂稍定,開始嘰嘰喳喳地分享剛才的驚險經(jīng)歷。很快,滿艾組合、張蕭組合、任童組合也尖叫著陸續(xù)抵達(dá),他們聚到一起后拿出水槍嘰嘰喳喳的開始互相攻擊。
滿艾組合果然又開始了傳統(tǒng)藝能——內(nèi)訌。
“混賬!你他媽射的是什么?槍法歪到姥姥家了!老子都快喝飽了!”滿天抹著臉上的水怒吼。
“你還有臉說我?你滋的水有一半都孝敬你爹我了!”艾杰毫不示弱地回嗆。兩人立刻抄起水槍開始互懟,艇內(nèi)水位再次飆升。
張蕭組合見狀,本著“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則,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水槍水瓢甚至喝剩的半瓶冰紅茶,一股腦兒地朝內(nèi)訌的滿艾組合招呼過去。
一直被壓著打的任童組合終于得到喘息之機(jī),趕緊手忙腳亂地清理艇里的積水。
王暮云和徐青的組合,徐青依然保持著高昂的戰(zhàn)神狀態(tài),除了王暮云以外,對視野范圍內(nèi)所有移動目標(biāo)(包括但不限于本班同學(xué)、外班同學(xué)、無辜游客)進(jìn)行無差別火力覆蓋。
與之相比,王暮云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即使被童好運一瓢水澆了個透心涼,也只是象征性地滋回去兩下。他的目光不斷飄向身后湍急河道的出口,一個又一個皮筏艇被水流推出來,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好慢啊阿悠……怎么還沒到?”他心里莫名有些焦躁。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早上才分開,此刻卻無比迫切地想看到她,確認(rèn)她……到底穿了什么衣服。
“混蛋!我也被那三個神棍傳染了嗎?!”他猛地拍打水面。
吵鬧過后,他們決定發(fā)起競速比賽。
本次漂流的行程還剩最后一段,由半段急水和半段緩水和三個落差組成,前段急水曲折,開頭結(jié)束各有一個落差,在這半段皮筏艇速度可以很快;后段水流再次變得平穩(wěn),在接近停靠點的地方有一個小落差,想在這段跑得快就必須用船槳使勁劃。停靠點五十米外的淋浴房就是他們的終點,也就是說水上部分是皮筏艇上兩人同心竭力合作前行,而上了岸后可能就是各種勾心斗角了。
他們約定好第一個到達(dá)終點的人可以命令其他幾個人做一件不過分,不超出能力范圍的事,聽得有此等好事,徐青也加入進(jìn)來。于是每個人都摩拳擦掌,手里握著船槳做出預(yù)備姿勢,只等張辰發(fā)令。
“預(yù)備——備!開沖!”張辰一聲令下,四艘皮筏艇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出!不少看熱鬧的游客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一時間,幾十艘皮筏艇浩浩蕩蕩地跟在后面,形成了一支龐大的競速艦隊。
領(lǐng)頭的果然是打了雞血的滿艾組合!兩人爆發(fā)出洪荒之力,船槳掄得如同風(fēng)車,皮筏艇像裝了六缸發(fā)動機(jī)一樣竄出去。裝逼效果立竿見影,河道里、岸上的目光紛紛被吸引,還真有女生笑著朝他們揮手喊加油。
緊隨其后的是王甲組合!徐青再次被瘋批女武神奪舍,左右手各持一把大水槍,竟把它們當(dāng)成了船槳,瘋狂地“劃”水,一個人干出了兩個人的氣勢!王暮云則充當(dāng)啦啦隊,振臂高呼為她加油助威。
第三是任童組合。并非他們實力超群,而是張蕭組合故意落后,實施著“后發(fā)制人”的耐力戰(zhàn)術(shù)。所以任童暫時撿了個第三。
落在最后的是張蕭組合。他們前面甚至擠進(jìn)了不少其他游客的艇。兩人氣定神閑,勻速劃槳,保存體力,只等最后沖刺。
賽程過半,水流漸緩。領(lǐng)先位置已然易主!張蕭組合憑借耐力優(yōu)勢,后來居上,穩(wěn)穩(wěn)占據(jù)第一!王甲組合緊隨其后。任童第三。而開局勇猛的滿艾組合,此刻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癱在艇里隨波逐流,艾杰甚至掏出了望遠(yuǎn)鏡開始欣賞風(fēng)景,落在了最后。
“加油會長!終點就在前面!”
“我……我快不行了!”
張辰面目猙獰,蕭梁齜牙咧嘴,兩人都到了極限,但勝利在望!
眼看張蕭組合就要靠岸,童好運急中生智!他猛地將手中的水槍高高拋向空中,扯著嗓子大喊:“快看!天上有飛碟——!”這招果然奏效,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手上的動作不由得慢了下來。
“就是現(xiàn)在!”童好運和任迅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jī)會,卯足力氣猛劃,瞬間超越了好幾個艇,直逼最前方的張蕭組合!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張蕭二人已經(jīng)成功靠岸,跳上了濕滑的石階。
“不好意思,承讓了!”張辰回頭,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得意。突然,他感覺下身一涼!低頭一看自己的褲子竟然被蕭梁一把扯到了腳踝!
“有變態(tài)啊——!”蕭梁扯著嗓子尖叫,聲音響徹河岸,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死死拖住了張辰提褲子的動作。
趁此良機(jī),蕭梁像只敏捷的兔子,拔腿就朝淋浴房沖去,臉上滿是奸笑,“桀桀桀!最終的勝利,屬于本殿!”
“不愧是神人前輩……這操作,真夠無恥。”岸邊的王暮云目睹全程,嘴角抽搐。
蕭梁眼看就要撞開淋浴房的門,任迅和童好運也氣喘吁吁地爬上了岸,王暮云和徐青緊隨其后。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突突突突”引擎轟鳴聲由遠(yuǎn)及近,蓋過了岸上的喧囂!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艘景區(qū)標(biāo)識的摩托艇,正以驚人的速度從上游河道狂飆而來!艇頭高高翹起,艇尾拉出長長的白色浪花,在陽光下折射出絢麗的彩虹,水汽撲面而來。
“多帥哦,不知道這是哪位大哥這么瀟灑,竟然開著摩托艇來漂流。”王暮云驚嘆。
“好像是工作人員的吧?”徐青眼尖,看到了艇身上的標(biāo)識。
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摩托艇如同脫韁野馬,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高速沖向河道盡頭聚集的皮筏艇群!
岸上有人驚恐地嘶聲大喊:“快躲開——!駕駛員暈過去了!他被天上掉下來的水槍砸暈了——!”岸上那位目睹全過程的游客臉都嚇白了。
眼看慘劇就要發(fā)生!千鈞一發(fā)之際,王暮云來不及多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一腳踹在身旁徐青的屁股上,將她踹向岸邊安全區(qū)域!等他想再跳上岸時,那失控的鋼鐵怪獸已經(jīng)近在咫尺!
“轟——!!!”
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汽艇直挺挺的撞上了王暮云的皮筏艇,王暮云被撞飛起來,在空中轉(zhuǎn)體三周半,飛出優(yōu)美的拋物線。他飛越過淺水區(qū),直直墜向那片被鐵絲網(wǎng)隔開、掛著“禁止入內(nèi)”警示牌的深水蓄水池!
我擦我怎么又被撞了?等等我為什么要用又?啊不對媽的我不會游泳啊!王暮云在心中哀嚎,他的救生衣和安全帽已經(jīng)變成了掉落裝備跟他一起飛在空中,然后他像一顆炮彈一樣直直的落入水中,沒有一絲水花。
“十分!”有人大喊。
“土狼!”張辰他們大喊,跑向深水區(qū)。
“暮云——!””岸邊的一位少女也大喊,然后沒有猶豫,她站起來脫下外套沖向那銹跡斑斑的鐵絲網(wǎng)門!在救生員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已縱身一躍,像一尾決絕的魚,扎進(jìn)了那深不見底的碧水之中!
深水區(qū)寒意刺骨。王暮云徒勞地?fù)潋v了兩下,冰冷的河水瘋狂地涌入他的口鼻。沉重的窒息感如同鐵鉗扼住了他的喉嚨,身體不受控制地下沉。意識模糊之際,他隱約感覺到上方水波劇烈涌動,一個身影正不顧一切地向他潛游而來。
求生的本能讓他奮力睜開了刺痛的眼睛。
渾濁的水中,光線扭曲搖曳。透過迷蒙的水影,他看到了發(fā)光的花,那朵花正向他飄來,他拼命扭動身體想靠近那道光,卻只是加速了氧氣的耗盡。視野徹底被黑暗吞噬,喉嚨和胸腔像是被滾燙的瀝青灌滿。就在他意識即將消散的最后一刻,一雙白皙卻異常有力的手臂,溫柔而堅定地環(huán)抱住了他下沉的身體……
夏日,海邊,沙灘,遮陽傘下,躺椅上,王暮云悠閑的躺著,他雙手枕在腦后,哼著小曲,只穿了一件泳褲,盡顯海灘風(fēng)情。
忽然他感覺到了不對勁,同樣的場景幾天前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次,于是他立刻坐起來警惕著。
“暮云你在看什么?”有聲音傳來,隨后林悠憑空出現(xiàn)在王暮云的面前。
“真奇怪,最近怎么老是夢到你。”王暮云沒有回答林悠的問題,自顧自的撓撓頭,“我是不是死了?”
“沒有啊,你還活著,并且生龍活虎呢。”林悠的臉上總是噙著微笑。
“真的假的,那么深的水我還能活?我感覺我肺都炸了。”王暮云震驚。
“真的。”林悠回他。
“唔姆,我不信,除非你親親我。”思考了一下,王暮云說。
“真是的,好吧。”林悠臉上泛出紅暈,微微抬起下巴,閉上了雙眼。
這下反倒換成王暮云不知所措了,不過沒幾秒他立刻就想通了,如果是夢的話親了不虧,如果自己已經(jīng)死了的話更不虧,畢竟自己活了快十七年還沒親過女孩子,于是他也閉上眼撅起嘴慢慢靠近林悠的嘴。
鬼使神差的,他在即將觸碰到林悠的時候突然睜開了雙眼,于是眼前畫面足以成為他的夢魘。
面前的林悠變成了之前夢中見過的那個穿著比基尼化著濃妝的蕭梁。
“啊啊啊啊啊啊捏麻麻的給我滾吶。”王暮云猛地睜開眼,一拳打翻面前的人。
他的胸口傳來一陣悶痛。消毒水的味道鉆入鼻腔,映入眼簾的是醫(yī)務(wù)室潔白的天花板,以及圍在身邊那一張張熟悉又寫滿關(guān)切的臉——張辰他們、穿著橘紅色救生衣的工作人員、幾位熱心的大叔大媽、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還有捂著半邊臉、齜牙咧嘴的蕭梁。
“暮云!你醒了!太好了!”帶著濃重鼻音、帶著劫后余生般巨大驚喜的呼喚在他耳邊響起。緊接著,一個溫軟的身體帶著未干的濕氣和淡淡的馨香,猛地?fù)涞剿砩希o緊地抱住了他,肩膀微微顫抖著。
“阿悠……”看著身上嗚咽的少女,感受著她身體傳來的真切溫度和微微的顫抖,王暮云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一種劫后余生的巨大慶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之前落水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他想著自己作為藝高的高高高手,就這樣死掉也太可惜了,自己還沒有見識過大學(xué)校園,還沒把漫畫畫完,還沒有看到妹妹考上高中,還沒有跟爸媽妹妹一起出國旅游,還沒有在青史上留名,甚至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
這種劫后余生的感覺讓他有點想哭。
“土狼!太好了!你嚇?biāo)牢覀兞耍 ?
“小伙子命真大!福大命大啊!”
“同學(xué),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多虧了這小姑娘啊!是她把你救上來的!真勇敢!”
王暮云捂著悶痛的胸口,慢慢坐起身:“我……昏了多久?”
“快十分鐘了!”張辰心有余悸地回答,指了指旁邊一位渾身濕透、一臉疲憊卻帶著欣慰笑容的中年大叔,“多虧這位大叔,一直給你做心肺復(fù)蘇,你吐了他一臉?biāo)亍!?
王暮云頓時滿臉通紅,掙扎著向大叔深深道謝:“謝謝您!大叔!真的謝謝!”
“見你一直沒反應(yīng),”張辰又指了指捂著臉的蕭梁,語氣帶著點哭笑不得,“蕭梁正準(zhǔn)備發(fā)揚(yáng)國際人道主義精神給你做人工呼吸……結(jié)果剛湊近,你一拳就上來了……”
看著蕭梁臉上清晰的拳印,王暮云又是愧疚又是想笑,還夾雜著一絲惡寒,“好兄弟……對不住啊……”想起夢中那個畫面,胃里又是一陣翻騰。
“沒事兒,你醒了比啥都強(qiáng)。”蕭梁擺擺手,倒是很豁達(dá)。
“還有,”張辰的表情變得鄭重,指向跪坐在床邊、眼睛紅紅像小兔子的林悠,“你最該謝的,是林悠。她看到你掉下去,二話不說就沖過去拉開那鐵網(wǎng)門跳下去了!那么深的水,她硬是把你拖上來了!”
“阿悠,我……”王暮云剛開口,就被林悠輕輕打斷。
“別說謝。”她抬起頭,眼圈還紅著,但眼神異常堅定,“只要你沒事,就好。”她的聲音還有些哽咽,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校醫(yī)的堅持下,王暮云去淋浴房換了身干爽的衣服。出來時,看到林悠抱著膝蓋,坐在醫(yī)務(wù)室外的長椅上,望著遠(yuǎn)處層疊的山巒發(fā)呆,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臉頰邊,顯得格外單薄。
王暮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張辰他們識趣地走開了些,留給他們空間。山谷里的風(fēng)帶著涼意吹過。
“阿悠,”王暮云打破了沉默,聲音還有些沙啞,“你怎么……會在終點那里?五班不是排在我們班后面出發(fā)的嗎?”
林悠轉(zhuǎn)過頭,眼睛還有些紅腫,輕聲道:“我……早上就覺得有點不舒服,頭有點暈,就跟高老師說了。高老師就帶著我坐車直接來這邊的集合點等著了。”她攏了攏半干的頭發(fā)。
“哦哦,這樣。”王暮云點點頭。看著林悠蒼白的側(cè)臉和微濕的睫毛,他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和一種更深沉的東西。猶豫了一下,他還是低聲說:“阿悠……那個……謝謝你。真的……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謝你才好……”
他有些笨拙地抓了抓后腦勺。
林悠輕輕搖頭,唇角彎起一個很淡卻很溫暖的弧度,“真的不需要什么的。”
“可是……”王暮云覺得這份情太重了。
“好啦,”林悠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如果你非要謝我的話……”她頓了頓,澄澈的眼眸看向王暮云,里面映著山林的翠色和天光,“那就繼續(xù)好好教我畫畫吧。像以前一樣。”
“可是……”王暮云有些茫然,“我不是一直在教你專業(yè)課嗎?”
“是啊,”林悠的笑容加深了,像春日里融化的溪水,“所以,你明白了嗎?你已經(jīng)幫我很多很多了。”她微微側(cè)過身,認(rèn)真地看著王暮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之間,不需要分得那么清。好嗎?”
那眼神清澈又溫柔,帶著一種無需言說的親近和信任。王暮云心頭一熱,所有復(fù)雜的情緒仿佛都在這目光中沉淀下來,化作一種暖融融的踏實感。他用力地點點頭,“嗯!好!”
這個家伙啊……真是……讓人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下意識地,將屁股往林悠那邊悄悄挪近了一點。兩人肩膀幾乎挨在了一起。
“阿悠你里面的衣服設(shè)計還挺特別的。”他冷不丁的說。
“啊?不就是校服外套……”林悠猛地轉(zhuǎn)頭,瞬間瞪大了眼睛,小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她下意識地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羞惱地瞪著王暮云,“你……你看到啦?!色狼!變態(tài)!”
“沒有!我瞎猜的!騙你的!”王暮云露出笑容和一口白牙。
“啊啊啊!王暮云!你壞死了!”林悠的拳頭像雨點般落在王暮云的肩膀上,力道卻輕飄飄的,與其說是打,不如說是嗔怪的輕拍。王暮云也不躲,只是笑著任她發(fā)泄。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跳躍著溫暖的光斑。劫后余生的慶幸,少年人之間那份懵懂又真切的情愫,在這打鬧聲中悄然流淌,融進(jìn)了枧潭清涼的山風(fēng)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