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床前，祁爍被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驚醒。
“祁公子，您醒了嗎？“小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崔大人命我送來干凈衣物和早膳。“
祁爍揉了揉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在崔琰府上。他清了清嗓子：“進來吧。“
小林推門而入，手里捧著一套嶄新的藏青色長衫和一碗熱氣騰騰的粥。看到祁爍已經坐起，他眼睛一亮：“公子氣色好多了！“
祁爍伸展了一下身體，確實感覺比昨天輕松不少。他接過衣物，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些古代男裝的穿法他還不熟練。
小林似乎看出他的窘迫，小聲道：“公子需要幫忙嗎？“
祁爍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在小林的指導下，他總算把這套復雜的衣物穿戴整齊。長衫、腰帶、外褂...每一件都有講究，比他想象中麻煩得多。
“公子連穿衣都忘了？“小林一邊幫他整理衣領一邊問。
“呃...我那個時代服飾不同。“祁爍含糊其辭，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我的舊衣服呢？“
“已經洗凈晾著了。“小林指了指角落的衣架，“您腰間的玉佩和木牌我都收好了，放在枕邊小匣里。“
祁爍松了口氣。那塊玉佩可能是了解“祁爍“身世的重要線索，不能丟失。他走到衣架前，檢查舊衣服的口袋，確認鑰匙和錢袋都在。
用完早膳，小林帶他去見崔琰。穿過幾道回廊，他們來到一座臨水而建的小亭。崔琰正在亭中品茶，面前攤開幾份文書。
“大人。“祁爍行禮。
崔琰抬頭，目光在祁爍身上停留片刻：“氣色不錯。坐。“
祁爍在小凳上坐下，小林識趣地退到亭外等候。
“趙德安今早在牢中自盡了。“崔琰開門見山。
“什么？“祁爍一驚，“怎么會...“
“咬舌自盡。臨死前留了血書，堅稱自己冤枉，說我們刑訊逼供。“崔琰冷笑，“顯然是受人指使。“
祁爍思索道：“是怕他繼續供出張維？“
崔琰點頭：“張維今早上朝時還特意'關心'了案子進展，說趙德安是他遠親，望我秉公執法。“他遞給祁爍一份文書，“這是周府詩會的名單，你看看。“
祁爍仔細閱讀名單，上面多是京城名門子弟，其中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張明遠...這姓氏...“
“張維的侄子，國子監學生。“崔琰指出，“很可能就是周小姐提到的'意中人'。“
“需要找他問話。“
“已經派人去了。“崔琰放下茶杯，“現在有個更緊急的事。周侍郎今早突然同意開棺驗尸。“
祁爍驚訝地抬頭：“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周夫人以死相逼。“崔琰表情復雜，“她昨夜夢見女兒喊冤，今早持剪刀抵喉，說若不開棺查明真相，就隨女兒去了。“
祁爍不禁動容。周夫人的母愛與決心令人敬佩，但開棺驗尸在古代是極為忌諱的事，尤其對官宦人家而言。
“何時進行？“
“午時。周家已經請了和尚道士做法事，我們只有兩個時辰檢查。“崔琰站起身，“你需要什么工具？“
祁爍思索片刻：“干凈的布、熱水、醋、白酒、小刀、鑷子...還有，最好能有些冰塊。“
“冰塊？“崔琰挑眉，“這季節哪來的冰？“
“沒有嗎？“祁爍這才想起古代沒有冰箱，“那...深井水也行，越冷越好。“
一個時辰后，祁爍和崔琰帶著幾名差役來到周家祖墳。周小姐的墳墓已經挖開，棺木抬到了一間臨時搭建的棚子里。周夫人站在一旁，面色蒼白但神情堅定，周侍郎則滿臉不悅，看到崔琰只是冷冷地點了點頭。
“開始吧。“崔琰下令。
差役們撬開棺蓋，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飄散開來。由于下葬時做了防腐處理，加上是冬季入土，周小姐的遺體保存相對完好，面部輪廓仍清晰可辨。
祁爍戴上準備好的布手套，上前檢查。他先仔細觀察死者的面部和指甲，然后輕輕掰開嘴檢查口腔。
“確實有中毒跡象。“祁爍低聲道，“但不太像氰化物...“他繼續檢查，突然在死者右手無名指指甲縫里發現一絲藍色痕跡。
“崔大人，請看這個。“祁爍指著那抹藍色，“像是某種染料。“
崔琰湊近查看：“靛藍？“
“很可能。“祁爍小心地用鑷子取出那點藍色物質，放在準備好的白布上，“周小姐死前可能接觸過這種染料。“
繼續檢查，祁爍在死者手腕內側發現幾個細小的針眼，周圍皮膚呈現不正常的青灰色。
“這些針眼...“祁爍皺眉，“不像是繡花針造成的。太深了，而且位置奇怪。“
崔琰若有所思：“像是...注射？“
祁爍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崔琰竟然知道注射？這在古代可是相當超前的概念。
“大人見過這種痕跡？“
“西域有種醫術，用細管將藥液注入血脈。“崔琰解釋道，“本官在邊關從軍時見過。“
祁爍點點頭，繼續檢查。當他解開死者衣領時，鎖骨下方一處奇怪的淤青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模糊的圓形印記，中間有個小點。
“這是...“祁爍湊近細看，“像是某種印章燙痕。“
崔琰臉色突變：“讓我看看。“他仔細檢查那個印記，表情越來越凝重，“事情比我們想象的嚴重得多。“
“大人認得這個標記？“
崔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周侍郎：“周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兩位大人走到一旁低聲交談，祁爍只能隱約聽到幾個詞：“東宮“...“密印“...“大逆“...周侍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幾乎站不穩，被崔琰扶住。
片刻后，崔琰回來，聲音低沉：“驗尸到此為止。重新封棺。“
“可是還有很多地方沒檢查...“祁爍不解。
“夠了。“崔琰語氣堅決，“已經找到關鍵證據。“
回城的馬車上，崔琰一直沉默不語。祁爍忍不住問道：“大人，那個印記...“
“禁言。“崔琰銳利的目光掃過祁爍，“今日所見所聞，不得對外透露半句，否則你我都有殺身之禍。“
祁爍心頭一凜，不再追問。但他已經記下了那個奇特印記的每一個細節，準備回去后畫下來研究。
馬車直接駛入刑部后院。崔琰帶祁爍來到一間密室，確認四周無人后，才開口：“那個印記是東宮暗衛的密標。“
“東宮？太子？“祁爍倒吸一口冷氣。
“三年前，圣上命太子組建秘密衛隊，負責查辦謀逆大案。這支衛隊行事詭秘，每個成員身上都有這種火烙印作為標識。“崔琰聲音壓得極低，“周小姐身上的印記說明她曾被東宮暗衛審問過。“
祁爍恍然大悟：“所以她聽到的'靛藍計劃'是...“
“很可能是太子主導的秘密行動。“崔琰揉了揉太陽穴，“難怪張維要滅口。他是太子少保，自然效忠東宮。“
“那我們現在...“
“到此為止。“崔琰斬釘截鐵，“東宮之事不是刑部能插手的。我會寫份含糊的報告給周家，就說周小姐確系中毒身亡，但毒源不明。“
祁爍不甘心：“可是兩條人命，還有周小姐...“
“祁爍！“崔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這不是普通的謀殺案，涉及儲君，一個不慎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你以為憑你一腔熱血就能撼動東宮？“
祁爍沉默了。崔琰說得對，在古代皇權面前，個人的正義感微不足道。但他還是無法接受就這樣放棄。
“至少...讓我保留那些證據。“祁爍懇求，“指甲里的靛藍樣本，還有印記的圖樣。不查可以，但不能銷毀。“
崔琰盯著他看了許久，終于松手：“隨你。但記住，若因此惹禍上身，別怪本官沒提醒過你。“
回到崔琰府上，祁爍立刻找來紙筆，憑記憶畫出那個神秘印記。小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公子，這是什么啊？“
“一個很重要的標記。“祁爍沒有多解釋，“小林，你知道京城哪里有賣靛藍染料的嗎？“
小林想了想：“東市的永昌布莊最有名，他們家的靛藍是從南洋運來的上等貨。“
祁爍點點頭，將畫好的圖案和從周小姐指甲里取出的樣本一起小心收好。這時，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小林，我...原來的祁爍是怎么死的？“
小林神色一黯：“祁大哥是病死的。從去年開始就時常咳血，看了好多大夫都不見好。臨終前幾日，他總說有人要害他...“
“害他？為什么？“
“不知道。祁大哥只說與'家里的事'有關，不肯細說。“小林回憶道，“他還讓我發誓，若他死了，一定要把他床底下的家書送回青州祁家莊。“
祁爍若有所思。原來的祁爍之死恐怕也不簡單。一個仵作院的雜役，為何會覺得自己被追殺？與那個神秘的祁家莊又有什么關系？
傍晚時分，崔琰派人來傳話，說皇上召他入宮商議要事，讓祁爍暫住府上，明日再議。
祁爍利用這個機會，向小林詳細詢問了祁爍生前的情況。原來“祁爍“是三年前從青州來到京城的，自稱是來投親，但找的人已經搬走，便留在仵作院做了雜役。他性格孤僻，很少與人交往，唯獨對小林格外照顧。
“祁大哥學問可好了，晚上常教我讀書寫字。“小林驕傲地說，“他說我聰明，不該一輩子做小廝。“
祁爍心頭一暖。看來原來的祁爍是個善良的人，這讓他對這具身體的排斥感減輕了些。
夜深人靜時，祁爍取出那塊玉佩對著燈光細看。玉質溫潤，雕工精細，背面那個“祁“字筆力遒勁，像是名家手筆。這絕非普通人家能擁有的物件。
“祁家莊...青州...“祁爍喃喃自語。也許那里有關于這具身體身世的答案，但現在他無法離開京城。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周小姐案子和“靛藍計劃“之謎。
第二天一早，祁爍剛起床就聽到外面一陣騷動。小林慌慌張張跑進來：“公子！出大事了！張府昨夜遭了刺客，張明遠死了！“
“什么？“祁爍一驚，“怎么死的？“
“說是中毒，癥狀和...和周小姐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