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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仙蹤乍現

鎖江樓的晨鐘余韻還繞在竹梢,那灰衣人影沒入霧中的地方,竹葉突然齊齊向下彎折,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了下去。云玄把云曦往身后藏得更深,指尖的山河紋玉佩燙得像塊烙鐵,順著血脈往心口竄,逼出一層細汗。

“哥,他是不是走了?”云曦的聲音帶著哭腔,小手死死攥著云玄的袖口。她剛撿的石韋葉落在地上,被晨露浸得透亮,葉脈在青石板上拓出一張淺綠的網,像極了昨晚云玄在白鹿洞書院看到的《山河陣圖》殘頁。

云玄沒說話,只是盯著那片彎折的竹葉。霧氣從竹叢深處漫出來,裹著股淡淡的檀香,不是東林寺的柏香,也不是紫霞觀的沉香,倒像是……去年玄燁上人在書院講道時,燃的那種“凝神香”。他記得當時有個老書生說這香“聞著頭暈”,被玄燁身邊的道童瞪了回去。

“云玄哥!”

竹徑那頭又傳來聲響,這次不是銀鈴,是蘇清瑤的聲音帶著急。云玄抬頭,看見她提著采茶籃往這邊跑,月白裙角沾了泥,原本整齊的鬢發散了幾縷,腕上的銀鈴撞得慌慌張張。

“清瑤姐,你怎么又回來了?”云曦從云玄身后探出頭。

蘇清瑤跑到近前才停下,胸口起伏得厲害,她往竹叢深處瞥了眼,飛快從茶籃底下摸出個油紙包,塞給云玄:“我剛走到山腳,看見紫霞觀的道童往這邊來,騎著青牛,鈴鐸響得嚇人。這是我奶奶昨晚剪的‘避塵符’,你……你們收著。”

油紙包里的剪紙是只展翅的白鶴,翅膀上的紋路細得像頭發絲,云玄指尖剛碰到,就覺玉佩的燙意淡了些。他想起蘇清瑤袖口那朵泛著銀光的蓮花剪紙,忽然明白這不是普通的手藝——那紋路,分明和他玉佩背面的山河紋能對上半分。

“玄燁上人要來了?”云玄捏緊白鶴剪紙。

蘇清瑤點點頭,嘴唇抿得發白:“我娘說,玄燁上人每月初三才來云棲塢,今天才初一……”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竹雞骨架上,瞳孔猛地一縮,“這是……被‘氣’吸干了?”

“氣?”云曦歪頭,“不是說靈氣能養萬物嗎?”

蘇清瑤沒接話,只是往云玄手里塞了把云霧茶芽:“這茶能清神,要是……要是聞到不對勁的香味,就嚼幾片。”她退了兩步,銀鈴突然叮鈴大作,“我得走了,我奶奶說,不能讓他們看見我跟你們走太近。”

她轉身跑的時候,云玄看見她后頸那片紅葉掉了下來,落在青石板上,瞬間蜷成了團,像被火烤過。而她剛才站過的地方,草葉尖上的露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留下點點褐黃的痕跡,和竹雞骨架的顏色如出一轍。

“哥,她好奇怪。”云曦戳了戳那團枯葉。

云玄把白鶴剪紙塞進云曦懷里,又將那把云霧茶芽揣進袖中,指尖觸到那片《論語》殘頁,“非靈,乃血”四個字像在發燙。他剛要說話,就聽見遠處傳來“哞”的一聲牛叫,混著道童的唱喏:“紫霞觀玄燁上人駕到——”

竹叢里的霧氣突然變得粘稠,原本青灰色的霧靄竟隱隱泛出紫氣,纏在竹枝上像一條條小蛇。云玄拉著云曦往曬書的青石板后躲,剛藏好,就看見一隊道童順著竹徑走來,個個穿著月白道袍,手里捧著拂塵,走路時腳尖不沾地,衣擺下騰著半寸高的紫氣。

走在最前面的是頭青牛,牛角上掛著串青銅鈴,每走一步,鈴響就像敲在人的天靈蓋上,震得云玄太陽穴突突直跳。牛背上坐著個道人,一身紫袍,鶴發童顏,手里捻著串紫檀佛珠,周身的紫氣比道童們濃郁百倍,遠遠看去像裹在一團紫霧里,正是玄燁上人。

“云棲塢的靈氣,倒是比上月更盛了。”玄燁上人的聲音像浸了蜜,順著紫氣飄過來,“難怪白鹿洞書院的柳山長總說,云家守著的這片地,是九江的風水眼。”

云父不知何時站在了竹徑入口,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手里還攥著本沒曬完的《尚書》。他對著青牛拱手:“上人謬贊,不過是些鄉野霧氣罷了。”

玄燁上人笑著從牛背上下來,紫氣隨著他的腳步漫過青石板,所過之處,那些被竹雞踩落的《論語》注疏突然蜷了起來,紙頁邊緣發黑,像被火燎過。云玄的心猛地一沉——這紫氣,和早上竹叢里的紫霧一模一樣。

“云先生太謙了。”玄燁上人的目光掃過曬書的竹匾,最終落在云玄藏身的方向,“聽聞令郎近日在書院研究‘氣’字?柳山長說他悟性極高,倒是塊修仙的好材料。”

云父的手緊了緊,《尚書》的書頁被捏出褶皺:“小兒頑劣,不過是讀些圣賢書罷了,不敢妄談修仙。”

玄燁上人輕笑一聲,紫氣里突然飄出幾片紫色的花瓣,落在云父的《尚書》上,瞬間化作齏粉。“圣賢書好啊,”他慢悠悠地說,“只是這世間道理,不止在書里。比如這廬山的云霧,看著是霧,實則是‘氣’;看著是滋養萬物,實則……是在篩選萬物。”

云曦在云玄懷里打了個哆嗦,云玄捂住她的嘴,指尖觸到她發燙的耳垂——剛才那只竹雞的死灰眼珠,突然在腦子里晃了晃。

“上人今日來,是為……”云父試圖岔開話題。

“哦,倒是忘了正事。”玄燁上人從袖中摸出個玉瓶,通體瑩白,瓶口飄出的香氣和他身上的紫氣混在一起,聞著竟有些頭暈。“前日煉了爐清心丹,專治心浮氣躁,想著云家公子讀書辛苦,特來送幾粒。”

道童接過玉瓶,遞到云父面前。云父剛要去接,云玄突然從青石板后站了出來:“爹,我來拿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玄燁上人的眼睛微微瞇起,紫氣里的紅光更亮了些:“這位便是云玄公子?果然氣度不凡。”

云玄走到云父身邊,指尖剛碰到玉瓶,腰間的山河紋玉佩突然炸開一陣滾燙,像有根燒紅的針往肉里扎。他猛地縮回手,玉瓶“當啷”一聲掉在青石板上,滾出三粒圓滾滾的丹丸,通體泛著紫光,表面竟爬著極細的黑線,像無數小蟲子在動。

“哎呀!”云曦嚇得叫出聲,“這丸子上有蟲子!”

道童臉色一變,厲聲喝道:“放肆!竟敢污蔑上人的仙丹!”

玄燁上人卻擺了擺手,臉上的笑淡了幾分:“無妨,孩童無知。只是這丹丸遇穢氣會顯真形,云公子身上……怕是帶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他的目光直直盯著云玄的腰間,“比如……那塊玉佩?”

云父突然上前一步,擋住云玄的腰:“小兒不懂事,讓上人見笑了。這玉佩是家傳的舊物,許是沾了些潮氣,污了仙丹。”他彎腰去撿丹丸,手指剛碰到,那些黑線突然鉆進他的指甲縫,他猛地一顫,臉色瞬間白了。

“云先生?”玄燁上人故作關切。

“無妨。”云父把丹丸撿回玉瓶,塞進云玄手里,聲音壓得極低,“收好,別弄丟了。”他的指尖在云玄手背上飛快地劃了兩下——是個“扔”字。

云玄攥緊玉瓶,玉佩的燙意順著胳膊往心里鉆,提醒他父親剛才的動作。他低頭看著丹丸上的黑線,突然想起蘇清瑤奶奶的話:“專吸魂靈的東西”。

“既然仙丹已送到,貧道便不打擾了。”玄燁上人重新上了青牛,紫氣漫過竹徑時,那些曬在竹匾上的古籍突然嘩啦啦作響,像是在發抖。“對了,”他回頭看了眼云玄,紫氣里的聲音帶著冰碴,“三日后是落星墩浮現的日子,云公子若有興趣,可隨貧道去觀禮,見識見識真正的‘天地靈氣’。”

青牛踏著紫氣往竹林深處去,銅鈴的響聲越來越遠,云玄卻覺得那聲音像纏在心頭的線,越收越緊。直到紫氣徹底消失在霧里,云父才猛地捂住胸口,咳了兩聲,指甲縫里滲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竟被剛才丹丸滾過的痕跡吸了進去,瞬間不見蹤影。

“爹!”云玄扶住他。

“沒事。”云父擺了擺手,拉著他往竹屋走,“進屋說。”

云曦被剛才的陣仗嚇呆了,乖乖跟在后面,手里還捏著那只白鶴剪紙,剪紙的翅膀不知何時缺了個角,露出底下泛著銀光的紋路。

竹屋里彌漫著舊書的油墨香,云父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解開袖口,小臂上竟爬滿了細密的黑線,像從指甲縫里鉆進去的那些,正在慢慢往上蔓延。

“爹!這是什么?”云玄慌了。

“鎖靈絲。”云父的聲音發啞,從懷里摸出個小瓷瓶,倒出幾粒黑色的藥丸吞下,“上界的東西,沾不得。”

云玄猛地想起蘇清瑤袖口的蓮花剪紙,轉身就要往外跑:“我去找清瑤姐,她奶奶的剪紙能鎮邪祟!”

“別去。”云父拉住他,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蘇家是鎮魂術的傳人,早就被上界盯上了。玄燁今天來,未必不是沖著她們來的。”

云玄的腳頓在原地,腦海里閃過蘇清瑤往竹叢里瞥的那一眼,還有她塞給自己的麻紙——“非靈,乃血”四個字突然變得無比清晰。

“爹,你早就知道?”他看著父親小臂上的黑線,“知道靈氣是假的,知道上界的東西是毒物?”

云父沉默了片刻,從枕下摸出個木盒,打開,里面是卷泛黃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畫著和云玄玉佩一樣的山河紋,旁邊寫著三個古字:守界人。

“云家不是普通的典籍守護者。”云父的聲音帶著疲憊,卻異常堅定,“我們是守界人的后裔,世代守著廬山的地脈陣眼,防的就是上界的噬靈族。”

“噬靈族?”

“就是玄燁他們。”云父的指尖劃過布帛上的山河紋,“上古時,大禹治水,與天界立約,以廬山靈根為界,人神互不干涉。可后來天界貪念作祟,私采靈根,墮成了靠吸食下界精元為生的噬靈族。所謂的‘靈氣’,就是他們布下的網,用來篩選精元純凈的‘祭品’;所謂的‘飛升’,就是把祭品拖去天闕祭壇……”

云玄的后背沁出冷汗,想起老胡的女兒阿芷,想起城西咳血的王大娘,想起那只被吸干的竹雞。原來那些被稱為“靈根純凈”的人,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那真炁呢?”他突然問,想起《江聲心法》里的記載,“家傳的《江聲心法》,說能從山水里悟氣,是不是就是……”

“是九江地脈的反抗之力。”云父點頭,眼里閃過一絲光亮,“噬靈族的靈氣是掠奪來的,真炁卻是山水與生靈共生的能量,只有心懷守護之心的人才能感應。你娘當年就是因為悟了真炁,才被他們視作眼中釘……”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小臂上的黑線似乎淺了些。云玄這才知道,母親不是病逝的,是被上界的人害了。

“這玉佩,”云玄摸出腰間的玉佩,它已經不燙了,卻泛著溫潤的光,“就是守界人的信物?”

“是,也是啟動地脈陣法的鑰匙。”云父把布帛重新卷好,“噬靈族一直想搶它,玄燁今天來,就是為了試探。那清心丹里的鎖靈絲,就是想通過你滲入玉佩,污染地脈。”

云玄猛地將玉瓶里的丹丸倒在地上,用腳碾碎,那些黑線遇土就縮,發出“滋滋”的響聲,像被燒著的蟲子。

“落星墩呢?”他想起玄燁臨走的話,“他說三日后落星墩浮現,是要做什么?”

“投放新的‘修仙功法’。”云父的臉色凝重起來,“每次落星墩現世,都是他們更新篩選網的時候,用更誘人的功法騙更多人修煉,好收割更多精元。”

窗外的竹影晃了晃,像是有人經過。云玄走到窗邊,撩開竹簾一角,看見霧里有個小小的身影往竹徑外跑,手里攥著塊鐵劍的碎片——是鎖江樓的鐵牛。

“爹,鎖江樓的鐵牛雕像,是不是也和地脈有關?”云玄想起鐵牛底座的紋路,和蘇清瑤的剪紙、自己的玉佩都有幾分相似。

云父的目光沉了沉:“鎖江樓是地脈的西陣眼,那鐵牛是鎮水靈獸,可惜……早就被噬靈族污染了,成了他們監視潯陽江的耳目。鐵牛的父親,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秘密,才被玄燁滅口的。”

云玄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想起鐵牛說的“霧里有影子在釣魚,釣的不是魚”。原來那些消失的漁民,都成了噬靈族的點心。

“哥,”云曦突然指著門口,“清瑤姐的白鶴剪紙在發光!”

那只被云曦捏在手里的剪紙,此刻正泛著柔和的白光,缺了角的翅膀上,銀紋像活過來似的流轉,在地上投出個奇怪的影子——是落星墩的形狀,旁邊還有個小小的“三”字。

“是提醒我們三日落星墩有危險。”云玄把剪紙收好,掌心的玉佩又開始微微發熱,這次卻不是燙,而是像有股暖流在慢慢淌。

云父看著他,眼里帶著期許:“玄燁以為能唬住我們,卻不知道,守界人的血脈,就是在一次次識破謊言中覺醒的。”他從懷里掏出本線裝書,封面寫著《江聲心法》,“從今天起,你要學的,不只是辨藥識草,還有如何感應山水,如何……守住這片土地。”

云玄接過心法,指尖觸到泛黃的紙頁,仿佛聽見了鄱陽湖的潮汐聲,廬山瀑布的轟鳴,還有白鹿洞書院里,被篡改典籍掩蓋的、千年前的吶喊。

他走到門口,望著廬山深處那片翻涌的云霧。玄燁說那里有天地靈氣,可他現在知道,那里藏著的是噬靈族的獠牙。

“爹,”云玄轉身,眼里沒有了剛才的迷茫,“三日后,我想去鎖江樓看看。”

云父點頭:“也好,去見見鐵牛吧。有些事,該讓你們這些孩子知道了。”他頓了頓,補充道,“帶上清心丹的碎末,去鐵牛雕像的黑紋上試試,你會明白的。”

窗外的霧氣漸漸散了,露出潯陽江的一角,江水泛著粼粼的光,像條被陽光鍍過的鎖鏈。云玄握緊《江聲心法》,玉佩貼在胸口,那股暖流順著血脈蔓延開,仿佛整個九江的山水,都在他的心跳里輕輕回響。

他知道,從玄燁帶著紫氣踏入云棲塢的那一刻起,有些云霧就注定要被吹散了。而那些被遮住的東西,不管是獠牙還是真相,他都要親手揭開。

鎖江樓的鐘聲又響了,這次不再沉重,倒像是一聲催促。云玄把丹丸碎末用紙包好,塞進袖中,轉身對云曦笑了笑:“明天,哥帶你去鎖江樓看鐵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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