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錢外郎

常熟[1]有錢外郎[2]者，家居武斷[3]。里中[4]有婦，色美而家貧。錢遂貸銀與其夫，令販布于臨清[5]，因與婦通。一日，其夫出門，以潮落不能去，復歸，見錢正擁婦歡飲。夫慚且怒，旋回舟中。錢陰與婦謀，夜遣人詐為盜，殺之。族人[6]知而鳴于官，已伏罪[7]矣。錢又揮金越訴[8]，得以幸免。方出郭門，忽雷雨驟作，兩人俱擊死。

［批］淫其婦而殺其夫，天理難容，冤魂莫解。故人雖巧于謀為，天更神于報應。試觀此等人，安然不報者，百不得一。亦何異舉刃自殺也哉？

【注釋】

[1]常熟：今江蘇省常熟市，為蘇州市代管縣級市。

[2]外郎：宋元以來對衙門書吏的稱呼，亦指縣府小吏。

[3]武斷：妄以權勢獨斷獨行。

[4]里中：指同里的人。里：鄉(xiāng)村居民聚落，明清以一百一十家為一里。

[5]臨清：臨清郡，歷史地名。東魏武定八年（549年）改盱眙郡置，治所在下相縣（今江蘇宿遷市西南古城），尋廢。

[6]族人：同宗族的人，同家族的人。

[7]伏罪：服罪，認罪。

[8]越訴：越級上訴。

【譯文】

常熟有個錢外郎，在鄉(xiāng)里獨斷專橫。村中有少婦，長得漂亮，但家里很窮。錢外郎就借錢給她的男人，叫他到臨清去販布，乘機和他的妻子私通。一天，其夫出門去販布，因為落潮船開不了，又回到家里來，發(fā)現(xiàn)錢外郎正抱著他的妻子歡飲。男人見狀，又羞又怒，扭頭返回船上。錢外郎和那婦人密謀，夜里差人扮作強盜，將男人殺了。族人知情后，向官府報案，兩人認罪伏法。后來錢外郎又越級上訴，用錢賄賂上級官員，改判無罪。剛出城門，忽然雷雨驟作，兩人當場被雷擊死。

［批］淫其婦而殺其夫，天理難容，冤魂不散。因此，人雖巧于計謀，而上天更神于報應。試看此等人，安然不受報的，百人當中也沒有一個。這種行徑與舉刀自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解說】

《增廣賢文》說：“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意思是老天爺能明察善人惡人，在人間受了委屈，有冤案的，老天爺最后會找惡人算總賬。《增廣賢文》還說：“天欲令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據(jù)說西方也有類似的說法，“上帝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是一句很流行的話，這句話與我們的《增廣賢文》說的話很相似，但不可能是中國學了外國的。因果規(guī)律，是人們通過觀察與實踐，認識了宇宙的規(guī)律，而宇宙的規(guī)律，東方是這樣，西方也是這樣。

一個人太瘋狂的時候，他實際上就把事情做絕了，他哪有回頭的機會？如這個錢外郎，既要占有別人的妻子，還要殺死他的丈夫，這不是太瘋狂了嗎？一旦瘋狂到了頂點，就離他滅亡的時候很近了。錢外郎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