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在當天夜里,露進的長安府衙。
那位長相丑陋的長安府尹,在丑時從被窩里爬出來的時候。
唐國的天,還是漆黑一片!
黑的讓人壓抑。
長安府衙的后堂,燭油味混著陳年木料和墨錠的沉悶氣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當長安府衙的官兒,看到那封燙手的卷宗時,也是被嚇了個半死。
長安府尹上官揚羽,翻開那卷宗,看著上面跟封棺用的釘子一般的簪花小楷后,也是驚恐不安的說道:“欺天了,真是欺天了。”
“是誰給他們的膽子,去幫著那些個青皮強拆臨四十七巷?”
“戶部的官兒,要擴建庫房,跟長安府衙,又有什么關系?”
“老爺我好不容易,才當了這個官兒,你們就這么給老爺整事兒嗎?”
即使是在唐國都城長安,每天也要死個把人,那些死在陰溝里的人,自然是無人在意。
民不告,官不究,往城外亂葬崗一扔,又有誰知道呢?
可一旦告了官,府衙里就得派人去查,查好了是應該的,查不好了吏部京察時,自然能見了分曉。
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做的越多,錯的也越多。
不說不做,那就不會錯。
那位從西陵來的莊神官,即便是殺了上百個,長安城的混混、地痞無賴,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現在不同了,那位莊神官,殺了長安城的衙役,這不就是在打,唐國的臉面嗎?
西陵的大神官莊淵,真是一點兒人情世故都不講了。
一旁站著的鐵心,亦是眉頭緊皺,因為死的是他手底下的人。
如今,苦主的家屬,已經找上了門兒,唐人有血勇,一個看不好,那些人就會闖宮。
長安城中無論是死了地痞無賴,還是死了衙役,都是小事兒。
但若是因為,這種事情驚擾了陛下,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有時候,小人物也能掀起一場風波,門閥世家門,不想讓他們這位上官大人,繼續坐在長安府尹的位置上。
“老爺,來鬧事兒人,已經關起來了。”
“可這件事情,總得解決啊!”
鐵心憂心忡忡道:“長安城內,到處都是陛下的暗侍衛,恐怕明天早朝時,陛下也會發問,到時候老爺您,可就遭了呀!”
“朝堂上太多的大人,想把您給攆走了,那些大人們,非得把您給吃干凈不可。”
偌大府衙內,那清正廉明的匾額,仿佛是在嘲諷他們的驚慌失措。
身為長安府的父母官,現在他們貌似,對于此事毫無辦法。
主簿江希則是,揪著山羊胡子,說道:“東翁,鐵捕頭的話,未免太過嚴重了。”
“我得告訴東翁‘一個好消息!’”
“臨四十七巷,老筆齋內有目擊證人,沒有人能夠證明,從西陵來的大神官--莊淵,殺了那兩名衙役。”
“唐律向來都是疑罪從無,一位老老實實在家中吃飯的莊神官,怎么能夠隔著,數十丈殺了兩個衙役呢?”
“既然,那些鬧事兒的人,說是莊神官殺了人,那就讓他們,自己去找證據就好了。”
“東翁,依我看不如,咱們應該先查,那兩個衙役,受賄受賄殘害百姓的事兒。”
“您可是長安府百姓的父母官,按照唐律那些犯人的家屬應連坐,然后再打上三十撒殺威棒,流放南疆充軍!”
作為在長安府衙主簿位置上,干了三十多年的老主簿,他見慣了世事。
如果是普通唐國百姓,怒而殺了長安府的衙役,那么這已經不是,普通的衙役了。
得按照謀逆論處,有時候唐律,面對不同人,會自動適應,不同的唐律條文。
唐律開篇言,‘殺人者,死!’
也有,唐王犯法,與庶民同罪,可都說了是同罪,同罪不同罰即可。
那些大字不識一斗的百姓,就開始感恩戴德了。
上官揚羽的三角眼,轉悠個不停,他頗難為情的問道:“江主簿,咱們這么做,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啊?”
“不如,給苦主的家人,使些銀子,讓他們滾蛋算了。”
作為父母官,他還是有些良心,雖然這些良心并不多,可他終究還是,長安百姓的父母官。
身為父母官,總是要為百姓,做些事情的呀!
“欸呀喂。”
“東翁呀!”
主簿江希在堂內,比劃著勸道:“東翁,那些個刁民。”
“不打一頓殺威棒,他們怎么知道咱們的厲害。”
“不上一頓夾棍,他們怎么能自愿回去呢?”
“不把他們扔到南疆充軍,他們就不知道有多疼。”
“不讓這些刁民安靜了,長安府衙上到東翁,下到普通衙役,都得吃瓜落。”
再者,死掉的這兩個衙役,本身也有罪呀!
把長安府衙衙役們,之前敢的那些個事兒,都給到死掉的那兩個衙役上。
不怕,判不了那兩個衙役,一個斬立決!
當殺了兩個,罪惡罄竹難書的衙役時,即便是有人能證明是莊淵殺的人,那不也是在為,唐國的百姓,抵擋黑惡勢力嗎?
而在對付前來府衙鬧事兒刁民上,他江某人早已是熟能生巧,過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去了,有的是折磨他們的法子。
這樣一來,兩難自解,豈不美哉?
上官揚羽聽了,主簿江希的辯解后,手指敲擊著桌案,說道:“但是那兩個衙役的死法,的確是恐怖了,得盡快將尸體燒了,而且也得讓仵作,好好的寫驗尸的文書。”
“就讓這兩個,罪惡盈野的衙役,為長安府衙,平了之前的賬吧!”
官字兩張口,上下一碰,有罪沒罪,全靠怎么說!
那兩個死掉的衙役,本質上罪不致死,但疑罪從無,更何況卷宗里寫了。
那位從西陵來的莊神官,對于此事的分析,不過是昊天,看不慣虔誠的信徒受苦受難,讓兩個衙役,遭了天誅而死罷了。
但唐國跟西陵之間的關系,本就不算和睦,所以衙役怎么死,還得看唐王怎么說。
身為長安府的父母官,他只能據實直書了。
莊淵沒有殺人,衙役疑似遭天誅而已。
這口黑鍋,不能沾在他的身上。
也就是在唐國的首善之地,放在天高唐王遠的地方,衙役死了也就死了,不會掀起任何波瀾。
江希面露奸笑,說道:“上官大人高啊!”
上官揚羽擺擺手,讓主簿江希退去,在他看來江希的夸贊,無疑是對他這個父母官,最大的嘲諷。
但為官之道,只需要對陛下負責就好,陛下心里裝的是,唐國萬方!
難道死兩個衙役,就能讓唐國,亂起來了嗎?
突然。
一道慘白色的光,照亮了堂內的匾額。
“咔擦!”
從九天之上而來的閃電未到,那突如其來的雷聲,嚇得上官揚羽一個哆嗦。
“昊天老爺,保佑啊!”
“昊天老爺保佑。”
“......”
不久后,從天穹砸落的雨水,淹沒了長安府尹長官揚羽的禱告聲。
桌案上那昏黃的燭火,不知何時已然熄滅。
正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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