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夜的冷風
- 西行記:耶律大石再造大遼
- 可番
- 2024字
- 2025-07-30 01:09:04
遼,天祚帝,保大四年。
奄遏下水(現內蒙古岱海一帶)。
金軍統帥夜帳。
火光把鐵甲映得通紅,風卷著沙粒在帳外呼嘯。
完顏宗望與副將斜也、古爾突圍爐而坐,酒未溫,地圖仍攤滿案幾。
宗望指尖沿圖上黑線一路北劃,聲音低沉卻帶著獵人般的興奮:
“正月,我與粘罕(宗翰)出青嶺、云中,兩路鉗擊鴛鴦濼。遼主連帳篷都來不及收,只帶三百騎向北逃竄。”
斜也冷笑:“二月,北安州、松亭關、古北口,一日一夜盡下。南京(今北京)門戶被咱們一刀封死——他向南的路,徹底斷了。”
古爾突把狼牙棒往地上一頓,震得火盆火星亂蹦:“四月,粘罕大帥破西京大同。遼主再跑,跑到白水濼(黃旗海)邊,旌旗丟得滿地都是。咱們追得他連喝馬尿的空都沒有!”
宗望抬眼,火光在眸里跳動:“七月,夾山!我親率四千拐子馬夜襲奄遏下水(岱海)。遼主最后五千人,一夜潰散,只剩五六百騎遁入大漠。”
斜也舔了舔干裂的唇,像嗅到血腥的狼:“七個月,從河北草原追到山西陰山,再逼進漠北夾山——日行三百里,千里追殺,遼國連喘口氣的縫隙都沒留下。”
古爾突哈哈大笑,聲音震得帳頂落雪簌簌:“遼主已成孤狼,天下再無大遼!”
斜也灌一口烈酒,喉結滾動,像是把多年的恨一起咽下。
“三十年前,我爹在寧江州給遼人牽馬,只因馬鞍擦破一點皮,被鞭得血肉模糊。那時我就記住一句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如今,咱們真滿萬了!”
古爾突把狼牙棒往地上一杵,震得火星亂蹦,笑聲像鐵石相擊:
“當年遼人叫我們‘海東小奴’,每年要我們進貢馬、鷹、珍珠,連祖傳的樺皮弓都要折一半送去。現在,他們連逃命的靴子都跑丟了!”
宗望抬眼,火光在眸里跳動,像兩團將熄未熄的復仇火:
“太祖(阿骨打)起兵時,只有兩千五百騎。今日,我們日行三百里,遼主只剩五六百騎遁入大漠。女真十年雪恥,百年之辱,一朝洗盡!”
火盆“啪”地炸開火星,三人同時舉杯,鐵杯相撞——
“為太祖射的箭,為父輩挨的鞭,為大金興盛——契丹人的大遼,亡了!”
火盆里,一塊炭“啪”地炸開,火星四濺,映在三人鐵甲上,像極了遼國殘旗最后的灰燼。
宗望看向古爾突微蹙道:“阿勒金和弗爾袞兩支猛安到哪里了?”
“剛剛斥候來報,阿勒金和弗爾袞他們已經到達距離黑水不到五百里的地方,他們同時請戰,希望一鼓作氣,攻下可敦城。”
“可他們只有并不滿編的兩支猛安,真正的女真勇士應該還不足一千,其余皆新附奚、漢騎。貿然進攻可敦城,恐怕沒有把握。”宗望沉吟道。
斜也用火鉗敲了敲火盆的邊緣:“他們這次主要任務是活捉耶律大石,徹底肅清這些殘遼余孽。太心急了些!”
宗望嚴肅對古爾突道:“派出督軍,狠狠呵斥這兩個家伙。三日內,必須解決耶律大石,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古爾突恭敬轉身出賬,自去安排。
是夜,夜像被墨汁浸透,星月被沙塵蒙住,只剩風在耳膜里嗚嗚刮刀。
金軍追擊部隊前鋒——猛安阿勒金勒馬高坡,鐵甲在暗里泛冷光。
“宗望大帥竟遣我和弗爾袞兩個猛安來追幾條殘遼的落水狗?”阿勒金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聲音壓得低,卻透出刀鋒般的怒意,“媽的,這活捉天祚帝的功勞又不知會被誰給搶走,真是晦氣。”
他身后,九百騎,一人兩馬,黑壓壓鋪滿坡谷。
戰馬噴出的白霧連成一條翻涌的河。
斥候飛馬而至,伏地稟報:“十里外發現綠洲,水甜草足!”
“后隊弗爾袞猛安率駝炮五百,明晨必至。”
阿勒金瞇眼,眸中冷電一閃。
風起。
阿勒金忽然在高坡舉起右手。
鐵甲指套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冷弧。
沒有號角,沒有嘶喊,只有九百騎同時翻身上馬的皮革摩擦聲。
沙粒被千百只鐵蹄碾成齏粉,悶響如遠雷滾地,驚起夜梟四散。
二十里外。
綠洲的水面微微顫動,像被巨手攥住的心。
蘆葦間,薩麗赫和阿拉烏丁兩人單薄的影子被火光拉得細長,仿佛隨時會被這鐵浪撕碎。
阿拉烏丁緊張得渾身顫抖:“姐,我們還回得去嗎?我才十三,你二十三……好多好玩的東西,我都沒有嘗試過呢!”
薩麗赫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故作輕松地道:“回得去!肯定回得去!”
“可我們為什么要幫那個遼國的家伙呢?遼國都要被金人給滅了啊!”
薩麗赫沉默。
半晌,才幽幽地道:
“如果我沒有料錯,他就是白狼王。”
“白狼王?他真的會是白狼王?”阿拉烏丁興奮起來,“我還以為你是騙他們的。”
“天鏡!我們沒有辦法使用。族里傳說,只有白狼王可以激活,出現神跡。”
“你看見他召喚暴風襲擊沙漠之鷹了嗎?”
“乖乖!威力實在太大了!我嚇壞了!”阿拉烏丁有些激動,聲音不由高亢起來,“那光,那火,那風~~~簡直太可怕了。”
“所以,他一定是白狼王。”
“我們這次不但要活著,我們還要把這些金兵全部陷在這片綠洲里。立個大大的功勞。”薩麗赫的語氣漸漸冰冷,“我必須成為未來大遼國的國師。”
“對呀!姐,你如果成了國師。我們就有力量為族人報仇了,是嗎?”
薩麗赫再次沉默,久久長嘆一聲:“是啊!成了國師,我們就有力量為我們的族人報仇了。”
這聲嘆息悠長,飄蕩水面。
遠處,鐵蹄聲響。
片刻,鐵蹄聲更近,沙浪在月光下泛起一層銀白的殺意。
兩人迅速起身,貓腰向遠處跑去。
而此刻,已經奔出十里地的大石正在回望。
天色一片暗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