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朱瞻壑第一次有這種大受震撼的感覺。

他能看出，這些高舉長槍長劍的將士，眼底的激動不是作假，而是發自內心的對大明和大明的君主認可。

難怪朱棣五征蒙古從無敗績，有這樣一支虎狼之師，怎么可能會失?。?

朱瞻壑暗暗感嘆，卻又更加好奇，朱瞻基的軍事能力也不差，明軍在他手里也不會變差，為什么這樣一支軍隊，朱祁鎮親征卻能在土木堡吃那么大一個敗仗？

單純將兵敗之禍丟給一個宦官，朱瞻壑是不太認同的，或許真就是自己這個還沒出世的侄子實在太菜了吧。

不過這和我沒什么關系，只要去了云南，躲過朱高煦的殺劫，按照歷史走向，起碼夠我這一脈安穩傳承到明末了。

朱瞻壑還是沒有放棄去云南的打算，他是真沒有和朱瞻基搶皇位的意思。

倒不是不想試試那種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感覺，而是他對朱棣的想法能猜出個大概。

扶持自己的便宜老爹，恐怕更多還是為了增強他自己的掌控力。

自己真要是動了什么不該有的心思，就算朱棣不動手，以后的朱瞻基也絕不會留情。

而且平心而論，不管朱高熾還是朱瞻基，在后世都算是名聲不錯的帝王，和他們相斗實在是沒有必要。

自己又不是真的朱家人，有機會享受享受就得了，搶人家幾十年打下的基業算怎么個事？

底下士兵呼聲震天，朱瞻壑卻想得走了神，直到朱棣下令開拔才回過神來，跟著一同前進。

六月初，歷經一個月的長途跋涉，五十萬大軍終于是越過長城，來到了邊境。

此時雖已六月，但這邊的溫度卻并不似應天那般暖人，特別是夜間，在野外不點團火，根本凍得睡不著。

大營內烈火熊熊，朱家五人圍著火堆團坐，火光將幾人的臉色映得赤紅，也讓幾人臉上的表情清晰可見。

一個月來，朱瞻壑的膚色已然不復此前的白皙，好似一只紅皮猴子，脖子上更是掛滿了被曬脫的碎皮。

相比外貌變化，他的表情和動作就更是耐人尋味了。

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想揉又不敢揉，嘴里發出輕微的嘶嘶聲，眼神幽怨的看著朱棣。

隨軍出征可不是出門游玩，朱棣又不是貪圖享受之人，根本沒有車架隨行，以至于這一個月來朱瞻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馬背上渡過的。

這對那些久經操練的將士和朱棣等人來說不算什么，但他朱瞻壑什么時候這么騎過馬？

細皮嫩肉的大腿，只是第一天就磨破了皮，這一路顛簸下來，幾乎快要了他半條命。

要不是他身份尊貴，珍貴的金瘡藥隨便用，恐怕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可即便有藥物醫治，這一路上也給他疼得夠嗆。

朱棣對他的眼神視若無睹，看著他那有些滑稽的樣貌，反倒大笑了起來。

“不錯，這才像我朱家的男兒！比以前那細皮嫩肉的模樣順眼多了！”

朱瞻壑翻了個白眼。

得了，您說啥就是啥吧！

朱棣調笑了朱瞻壑幾句，倒也沒繼續說下去，轉頭就看向了其余三人，開始部署起來。

“我們現在已經位于瓦剌忽蘭忽失溫境內，翻過前面那座山，就能直指瓦剌本部！”

朱棣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小點，開口道：

“不過我此次率大軍親征，聲勢浩大，瓦剌必然已經聽到風聲，我估計馬哈木那條老狗定會在山上設伏，不可不防?！?

“爹！我看不如直接沖過去！”

朱高煦突然站起，語氣高昂道：“以瓦剌如今的實力，能組建的軍隊不會超過五萬，我明軍足有五十萬之多，根本不需要什么計策，一路平推即可！”

朱高煦的建議得到了朱高燧的響應。

“是啊爹，五十萬對五萬，優勢在我！”

朱棣皺眉不語，看向一旁的朱瞻基問：“瞻基，你覺得呢？”

“爺爺，我覺得二叔三叔的方法雖好，可以蠻力破之并不明智，只會增加不必要的傷亡。”

朱瞻基搖搖頭，提出了不同看法。

“我覺得可以派人去挑釁，引誘馬哈木騎兵下山，命神機營早做準備，專打瓦剌馬匹，如此一來，此戰必可大勝！”

對朱瞻基這個回答，朱棣十分滿意，正準備夸獎，朱高煦卻一臉不屑的先一步開口。

“瞻基，你這話未免也太自信了些，馬哈木又不是豬，怎么會這么輕易上當？

何況我大明天師到來，打一個小小的瓦剌，何須此等詭計？”

“二叔，小侄只是不希望我大明將士死傷太多......”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朱高煦打斷了朱瞻基的解釋。

“不是當二叔的說你，你這么婦人之仁，如何能成大事？將來這大明江山，你又怎么坐得穩？”

朱瞻基臉色陰沉，這二叔未免也欺人太甚了些！

這話是什么意思，是說我性格柔弱，不適合當皇帝嗎？

朱棣臉色也沉了下去，眼底閃著寒光。

看來老二這段時間確實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得找個機會好好敲打敲打才行！

“反正我堅決不同意直接沖殺！”朱瞻基壓下心中怒火，冷冷說了句。

朱高煦眉頭一擠，嗤笑道：

“好，那你說說該怎么引誘馬哈木下山，讓誰去引誘？

要是派個無名小卒過去，人家根本不帶搭理的，只能是廢了力氣不討好，反倒惹人輕視！

可若是讓身份尊貴之人去，一旦有什么閃失，不比死一些大頭兵損失更大？”

朱棣的眉頭松了松，朱高煦的話也說到了他心里。

雖說他同樣不希望大明的士卒死傷過多，可畢竟親疏有別。若是比起那些將領或者自家兒孫來，該怎么選不言自明。

眼見這二叔幾次三番的和自己唱反調，朱瞻基氣得臉色通紅，脫口而出道：

“我去！”

朱高煦眼神一喜，但很快就隱藏起來，一臉“我是為了你好”的表情。

“瞻基啊，你可別跟你二叔置氣，打仗不是兒戲，你還不到獨當一面的時候，萬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回去怎么面對你爹？

再說了，要是因為你的沖動，導致戰機延誤，你也不好跟你爺爺和眾將士交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