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
指揮使紀綱聽到埋在漢王府中的探子來報，大驚失色，衣服都顧不得整理，就匆匆跑向皇宮去了。
路上的官員見到這殺神模樣，紛紛讓路，生怕動作慢點就引來大禍。
直到紀綱過去，才回到大路中間，三三倆倆的討論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無論他們怎么猜測，也始終摸不著頭腦，只是不少有些問題的官員，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乾清宮，紀綱一五一十的將漢王府中發生的事匯報完，便收聲站在下方，半低著頭，悄悄打量著朱棣的神情。
當看到朱棣并沒有勃然大怒，甚至神色還頗為平靜之時，紀綱就有些納悶了，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哪里沒說明白，連忙回想。
但想了半天，他也沒找出自己有哪里漏報的，這下就更疑惑了。
這是怎么回事？連聽到漢王趙王造反都這么平靜，難不成皇上轉性子了？
還是說傳言不是作假，皇上確實更中意漢王，所以才會聽到漢王造反沒有半點反應？
甚至這里面，說不定就有皇上的意思？
只不過礙于太子是嫡長子，所以不能親自廢棄，這才坐視漢王的作為？
紀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朱棣實在太過平靜了。
朱棣抬頭看了眼臉色變換的紀綱，也沒有探究他在想什么。
實際上他聽到紀綱來報的第一反應就是憤怒，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另一個人吸引了。
朱瞻壑。
這個大孫子倒是給了他不小的驚喜。
看來先前他所說的那番話，也是瞻壑心底真實的想法了。
瞻壑是個好孩子啊，淳樸孝順，比他爹這種造自己親爹反的畜牲強多了！
罷了，看在這孩子的份上，就給漢王一個機會吧。
朱棣停下摩挲下巴的動作，臉上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紀綱。”
“臣在！”紀綱渾身一震，連忙抱拳。
“今天這事你就當作不知道，把它爛在肚子里，至于其他知道這事的人，你知道該怎么處理。”
朱棣語氣平淡的說完，便轉過了身。
紀綱猛地抬頭，卻只看到一個背影。
不知為何，明明看不到朱棣臉上的表情，紀綱心里卻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是！”
夜幕下，五軍大營內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帥帳內，身披重鎧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圍在案邊，桌案上放著的，正是應天的城防圖。
“老三，事不宜遲，今夜三更，你帶著你的人直沖火藥庫制造騷亂，我帶著五軍大營的兵馬借換防之名趁亂攻入應天，屆時殺了太子，逼老爺子退位，天下便盡入你我之手！”
朱高煦目帶殺機，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哪怕是背負弒兄囚父的惡名，他也在所不惜！
更何況這種事又不是他第一個干，秦亡于漢，秦王李世民干得，他漢王怎么就不能干了？
“老三，我們是親兄弟，二哥向你保證，只要我做了皇帝，我定與你平分天下！”
朱高燧聞言，本還有些猶豫的想法瞬間拋在腦后，眼神也堅定起來。
“好！三更就三更！”
兩人商議好各自的目標，趙王便匆匆離去，趁著夜色進了城。
五軍大營內的火光悄然熄滅，朱高煦跨上戰馬，帶著人同樣趕往城外。
三更時分，應天城南門，本該在乾清宮休息的朱棣坐在城樓之上，城門處沒了守衛的兵丁，僅剩門后一道人影。
當朱高煦帶著麾下將士趕來，派人喊話換防之時，這人才催動戰馬從黑暗中走出。
當看清來人竟是朱瞻基，朱高煦臉色猛地驚變。
“二叔回來了？”朱瞻基御馬上前，看似渾然不知朱高煦的意圖。
“我的好侄子，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覺，跑這來守城門了？”
見朱瞻基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目的，朱高煦又稍微冷靜了些。
不料朱瞻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剛安穩些的心又提了起來。
“二叔，今夜無需換防，還請二叔一人隨我入城。”
朱高煦眼睛一瞇，抬頭看了眼上方的城樓。
夜色太重，他只能看到上方有人，卻看不出究竟是誰。
難道造反的事泄露了？
朱高煦看向一臉笑意的朱瞻基，眉頭緊鎖。
要不趁著這個機會，先將他拿下？反正自己這次帶了幾千人，只要老三那邊得手，未必就沒有取勝之機！
“二叔是在等三叔嗎？”
朱瞻基見朱高煦毫無反應，又笑著問了句。
這下朱高煦是徹底明白事情已經泄露了，一把拔出腰間寶劍，架在了朱瞻基脖子上。
城樓上，看到這一幕的朱棣終于是坐正了身子，眼睛也瞇了起來，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老二，你可千萬不要作死啊！
劍刃冰冷的觸感讓朱瞻基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脖子后仰，干笑道：
“二叔，刀劍無眼，您千萬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我一會還要去接去火藥庫巡防的三叔呢！”
與此同時，趙王帶著的人馬也來到了火藥庫外。
看著來勢洶洶的趙王，守將的臉上卻一點意外和驚訝都沒有，甚至在趙王靠近后，直接伸手將其攔下。
“北鎮撫司，例行檢查！”
朱高燧看著攔下自己的守將，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冷哼道：
“把路讓開，庫門打開！”
守將沒有退開，只是彎腰抱了一拳。
“王爺想進去可以，但決不能有明火，那里邊可有幾百萬斤的火藥，一個不小心，半個應天就沒了！”
“哪來的那么多廢話？滾開！”
朱高燧神色不耐，手掌握住劍柄就要往里闖。
守將急忙攔住，語氣中充滿懇求。
“王爺，王爺！沒有腰牌就闖，您這是要小人的命啊！”
“不知死活的家伙，爺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朱高燧五指并攏，就要拔劍。
守將眼疾手快，一把將他的手按住。
“狂妄！”
朱高燧徹底憤怒了，一個看守火藥庫的小小芝麻官，也敢幾次三番擋他去路？真當他這個趙王不敢殺人嗎？！
守將一臉苦笑，靠近朱高燧耳邊，輕聲道：“有旨意。”
朱高燧眼底的欲望瞬間退散大半，變得清澈許多，卻還是不敢相信事情會敗露，一言不發，將手伸到守將面前。
守將從懷里掏出一張明黃絹帛，雙手并舉，遞過頭頂。
朱高燧一把奪過絹帛，猛地拉開，掃了兩眼，眼神徹底清澈下來，臉上又多了些后怕之色。
呆愣了好半晌，才用力將絹帛合上，拍在守將胸前，低聲威脅。
“今晚我沒來過！”
守將看著朱高燧的眼神，哪敢說不，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