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開啟的吱呀聲像生銹的齒輪卡進顱骨,林野盯著伊萊娜胸前徽章的背面,蛇與劍的圖案在火把的映照下泛著冷光。她身后石壁上的符號正隨著斷契者的笑聲滲出黑色液體,與伊萊娜傷口流出的黑血匯成溪流,在地面組成完整的靈契——斷裂的那一半正對著林野的掌心。
“別信他的話。”伊萊娜掙扎著扶墻站起,黑色血液在她指尖凝成烏鴉形狀,“夜巡者用銀鏈鎖住了我的靈契,徽章背面的符號是他們烙上去的。”她的左眼閃過銀光,與林野瞳孔的共鳴突然增強,地牢的火把竟同時爆發出噼啪的火星。
林野沒有放松警惕,手杖的紅光始終對準鐵柵欄。他注意到伊萊娜的黑色血液里漂浮著銀色的光點,那是銜匙者銀血的特征,但數量比正常情況少了太多,像是被什么東西稀釋過。
“斷契者說你是階下囚。”他緩緩繞到柵欄側面,避開那道黑色溪流,“可夜巡者為什么要給你烙上家族徽章?莫里亞蒂是他們首領的姓氏,這層關系你打算瞞到什么時候?”
伊萊娜的臉色瞬間蒼白,黑色血液組成的烏鴉突然潰散。“我母親是夜巡者首領的妹妹。”她的聲音帶著破罐破摔的沙啞,“但我父親是銜匙者,伊麗莎白是我的祖母。”她掀起衣袖,胳膊上露出道陳舊的傷疤,形狀正是半個靈契,“這是我十五歲覺醒時留下的,和你祖父日記里的圖案完全一致。”
走廊盡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斷契者的影子在石壁上被拉得極長,左眼的齒輪轉動聲清晰可聞。“有趣的家族聚會。”他的聲音里帶著戲謔,“侄女和侄孫,兩個半吊子的銜匙者,正好湊成完整的祭品。”
林野突然想起羅盤底座的刻字,“當混血的靈契覺醒時”——難道指的就是伊萊娜?他摸向口袋里的黃銅羅盤,表盤的銀血指針突然瘋狂旋轉,指向伊萊娜的同時,也指向走廊深處的斷契者。
“齒輪密鑰認主了。”斷契者的身影出現在地牢入口,黑色風衣上的銀鏈嘩啦啦作響,“它同時感應到了完整靈契的兩半,這說明你們倆的銀血加起來,才是開啟‘渡鴉號’的鑰匙。”他的左眼射出紅光,擊中柵欄上的鎖孔,“可惜,其中一半已經被夜巡者污染了。”
鐵柵欄突然炸開,林野下意識地將伊萊娜拽到身后。斷契者的黑色霧氣涌進地牢,卻在接觸到林野胸前徽章的瞬間退開,形成詭異的對峙圈。霧氣中浮出無數張痛苦的臉,都是被斷契者吞噬的銜匙者,其中一張與伊萊娜極為相似。
“那是我母親。”伊萊娜的聲音帶著顫抖,黑色血液突然沸騰,“她試圖阻止夜巡者與斷契者合作,結果被抽干了銀血。”她的瞳孔變成純黑,指甲縫里滲出銀色的液體,“這就是混血的代價,我們能同時感應兩邊的力量,也能被兩邊同時污染。”
斷契者的霧氣突然凝聚成巨手,抓向伊萊娜的咽喉。林野舉杖格擋,紅光與黑霧碰撞的瞬間,地牢的石壁開始剝落,露出后面的密室——里面擺滿了玻璃罐,每個罐子里都漂浮著半塊靈契,銀色的液體在罐中緩緩流動。
“看,我收集的藏品。”斷契者的聲音帶著炫耀,“從 1947年開始,每個被我吞噬的銜匙者,都會留下這么一塊。”他指向最里面的罐子,里面的靈契泛著黑色,“那是伊麗莎白的,她自愿交出來的,就像交出齒輪密鑰一樣。”
林野的目光被罐子旁的鐵皮盒吸引——與 1947年站臺見過的同款,只是這次里面放著張泛黃的信紙。他認出那是祖父的筆跡,開頭寫著“致斷契者,我的長子”。
“長子?”林野猛地抬頭,靈契符號的刺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你是我大伯?祖父親手斬斷了自己兒子的靈契?”
斷契者的黑霧劇烈翻涌,巨手的動作出現遲疑。“你終于知道了。”他的聲音里帶著痛苦的嘶吼,“1947年那天,他舉著銀匕首走向我,眼里沒有父親的慈愛,只有守鐘人的冷漠。”黑霧組成的畫面里,年輕的斷契者跪在祭壇上,左眼淌著銀血,祖父的匕首正刺向他的靈契。
伊萊娜突然抓住林野的手腕,黑色血液順著他的皮膚爬上靈契。“別信他!”她的瞳孔里閃過伊麗莎白的影子,“祖父的日記里寫過,1947年斷契者試圖用銀血污染整個靈境,伊麗莎白親眼看見他吞噬了十七個同伴!”
兩種說法在腦海里碰撞,林野感到左眼的銀光越來越盛,斷契者的記憶碎片正順著銀血共鳴涌入——祖父舉著匕首的背影,實驗室里沸騰的銀血,還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哭喊“他不是故意的”。
密室的玻璃罐突然集體炸裂,銀色液體在地面匯成河流,將三人圍在中央。林野的羅盤從口袋滑落,在液體中自動旋轉,指針同時指向三個方向:斷契者的黑霧、伊萊娜的黑血,還有他自己的掌心。
“看,羅盤已經給出答案。”斷契者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我們三個的銀血本就同源,只有融合才能修復靈契。伊麗莎白當年就該這么做,而不是選擇逃避。”
銀色液體突然掀起巨浪,林野在失重感中抓住伊萊娜的手,她的黑色血液與他的銀血接觸的瞬間,竟發出焊接般的滋滋聲。兩人的靈契在液體中浮現,斷裂的邊緣開始出現銀色的絲線,像是要自行縫合。
“不!”伊萊娜突然掙脫,黑色血液組成銀鏈纏住自己的手腕,“夜巡者的目的就是讓我們融合!他們在銀鏈里加了時空毒素,融合的瞬間會引爆整個靈境!”
斷契者的黑霧突然穿透銀色液體,抓住林野的腳踝。“別聽她的!”他的聲音里帶著瘋狂,“她母親就是這么背叛我的!”黑霧順著林野的皮膚爬上靈契,斷裂的圖案開始變黑,“你已經感覺到了,我們的銀血在互相吸引,這是宿命!”
林野感到皮膚下的銀血正在沸騰,一半抗拒一半渴望。左眼的銀光完全覆蓋瞳孔,他看見無數重疊的未來:融合后三人化作銀色光球修復靈境;拒絕融合導致時間徹底崩塌;甚至還有個畫面——伊萊娜舉著銀匕首刺向斷契者,自己的靈契卻在同時碎裂。
“伊麗莎白的話!”林野猛地想起嘆息橋上的囑托,“她讓我告訴你,你母親的選擇不是你的宿命!”
伊萊娜的黑色血液突然爆發出銀光,銀鏈寸寸斷裂。“她真的這么說?”她的左眼流下銀色的眼淚,與黑色血液混在一起,“我母親留下的日記里說,當年她是為了保護我才假意背叛……”
斷契者的黑霧發出憤怒的咆哮:“謊言!都是謊言!”他的身影突然膨脹,吞噬了半個密室,“既然你們不肯配合,那就一起毀滅吧!”
銀色液體掀起的巨浪即將落下,林野突然想起祖父信紙的結尾:“當羅盤同時指向三方時,轉動反向齒輪。”他抓住漂浮的羅盤,逆時針轉動背面的暗紋,表盤突然彈出細小的齒輪,組成個完整的靈契。
奇跡發生了。銀色液體在半空凝固,斷契者的黑霧被定在原地,伊萊娜的黑色血液里浮出純凈的銀血。林野的靈契與伊萊娜的半塊在空中拼接,斷契者那半雖然仍泛著黑色,卻不再掙扎,像是在等待什么。
“反向齒輪……”斷契者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祖父的終極設計……他早就預料到這一天……”
密室的墻壁突然出現裂縫,透出外面的銀色云海。林野看見“渡鴉號”的前半段車廂懸浮在云海中,車頭的烏鴉徽章正與他手中的羅盤產生共鳴。更驚人的是,車廂側面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守鐘人艾薩克,他的手里拿著半塊靈契,與斷契者的那半完全吻合。
“該結束了。”艾薩克的聲音穿透裂縫,他將半塊靈契拋向空中,“阿爾弗雷德用自己的靈契做了封印,只有三方自愿融合,才能解開最后的鎖。”
林野看著空中漂浮的三塊靈契,突然明白祖父的良苦用心。他握住伊萊娜的手,兩人的銀血同時注入靈契。斷契者的黑霧猶豫了片刻,最終也化作銀色液體匯入其中。
當三塊靈契拼合的瞬間,整個地牢開始透明,城堡、云海、“渡鴉號”都浮現在眼前。林野感到銀血順著血管涌向心臟,那里傳來溫暖的悸動,像是缺失已久的部分終于歸位。
斷契者的身影在銀光中變得清晰,不再是黑霧籠罩的怪物,而是個與祖父相似的中年男人,左眼的齒輪已經消失,留下淡淡的疤痕。“對不起,小侄子。”他的聲音里帶著釋然,“被仇恨蒙蔽了太久。”
伊萊娜的黑色血液徹底褪去,露出純凈的銀血。她看著空中完整的靈契,突然輕笑出聲:“原來所謂的混血,是為了同時容納兩邊的力量。”
靈契化作光帶飛向“渡鴉號”,前后兩段車廂在銀光中緩緩對接。林野感到身體變得輕盈,地牢的景象開始模糊,最后映入眼簾的是艾薩克欣慰的笑容,和他胸前突然浮現的靈契——那是阿爾弗雷德的圖案,完整無缺。
失重感再次襲來,林野的意識在時空亂流中漂浮。他聽見祖父、伊麗莎白、斷契者、伊萊娜的聲音在耳邊交織,最后匯成一句話:“找到‘渡鴉號’的心臟,那里有關乎所有時空的真相。”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渡鴉號”的主控室。伊萊娜坐在旁邊的座椅上,正在調試控制臺的羅盤,她胸前的徽章已經換成完整的靈契。窗外的銀色時空平穩流動,再沒有黑色的裂痕。
“我們成功了?”林野揉著發痛的太陽穴,左眼的銀光已經褪去,只留下淡淡的印記。伊萊娜轉身遞過杯銀色液體:“暫時。”她的笑容里帶著凝重,“但主控室的日志顯示,‘渡鴉號’的心臟被夜巡者藏在 1973年的紐約,由最后一位純血統的銜匙者看守。”她指向屏幕上的照片,一個戴黑手套的男人站在自由女神像下,胸前的徽章內層刻著極小的烏鴉,“我們的祖父,阿爾弗雷德。”
林野接過杯子的手猛地一顫,銀色液體在杯中泛起漣漪,映出他左眼的印記——與照片里阿爾弗雷德左眼的位置完全相同。主控室的警報突然響起,屏幕上的 1973年坐標開始閃爍,旁邊跳出行紅色的警告:“時間獵人已鎖定目標,守鐘人信號消失。”
伊萊娜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艾薩克出事了。”她轉動羅盤,“渡鴉號”的鳴笛聲再次響徹時空,“我們必須趕在時間獵人之前找到祖父,他可能知道斷契者沒說的秘密——1947年被吞噬的十七個銜匙者,其中有一個是守鐘人艾薩克的弟弟。”
林野看著窗外快速變換的時空景象,1973年的紐約街景越來越清晰。他握緊手中的銀色液體,杯壁上映出的靈契正在隱隱發燙。他知道,融合靈契只是開始,真正的謎團才剛剛浮出水面,而祖父的黑手套背后,一定藏著更驚人的真相。
主控室的門突然被風吹開,一只黑烏鴉落在控制臺,嘴里銜著半張燒焦的信紙。林野展開時,認出是祖父的筆跡,上面只有一句話:“當心銀血的副作用,它會讓你看見不該看見的未來。”
烏鴉的眼睛突然變成暗紅色,與便利店里那只一模一樣。林野的心臟猛地一縮,他終于意識到,從雨夜便利店開始的一切,或許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場早已寫好的劇本,而他和伊萊娜,只是棋盤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