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刮擦鐵皮的聲音像鈍刀割著神經，林野握緊半枚六便士硬幣的手心沁出冷汗。硬幣邊緣的齒痕嵌進掌心，與靈契符號的刺痛重疊在一起，形成奇異的共鳴。他盯著那扇鐵門，門把手上的烏鴉圖案正在黑霧的侵蝕下逐漸褪色。

“林野？你怎么了？”門外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急，甚至模仿出伊萊娜特有的沙啞尾音，“我真的找到線索了，關于齒輪密鑰的藏匿地點……”

林野突然想起 1947年站臺上那個穿紅風衣的女人，她做的烏鴉手勢與伊萊娜袖口的圖案分毫不差。如果門外的存在能模仿聲音，那模仿手勢自然也不在話下。他緩緩后退，后背撞到控制臺的黃銅管道，管道里的銀血突然劇烈翻涌，映出門外扭曲的影子——那根本不是人類的輪廓，而是團蠕動的黑霧。

“別裝了?！绷忠暗穆曇粢蚓o張而發顫，卻努力保持鎮定，“伊萊娜不可能出現在 1947年，你到底是誰？時間獵人還是斷契者的傀儡？”

門外的撞擊聲戛然而止，刮擦聲也隨之消失。死寂持續了足足半分鐘，就在林野以為對方已經離開時，門把手上的烏鴉圖案突然滲出黑色液體，在門板上組成行扭曲的字：“我是來幫你的，伊麗莎白的日記藏在國王十字車站的鐘樓里，那里有齒輪密鑰的真正線索。”

林野的心臟猛地一縮。伊麗莎白的日記？艾薩克從未提過這件事。他看向控制臺的玻璃管道，里面的銀血正順著管壁畫出個鐘樓的輪廓，與 1947年車站的鐘樓一模一樣。但管道內壁的裂痕越來越清晰，那些銀血組成的圖案里，隱約能看見夜巡者的蛇與劍徽章。

“你在耍什么花樣？”林野抓起艾薩克的手杖，杖頭的烏鴉眼睛發出紅光，照亮了門板上的黑色字跡，“如果真想幫我，就該知道六便士硬幣的秘密。”

黑色液體組成的字跡開始扭曲，像是在掙扎。過了片刻，新的文字浮現出來：“當銀血浸透硬幣，時空的褶皺會展開真正的坐標。但你必須抓緊時間，斷契者已經找到 1953年的時空節點，他要去阻止伊麗莎白藏匿密鑰?！?

這句話戳中了林野的軟肋。如果斷契者真的能穿梭到 1953年，那伊麗莎白祖母的安危就岌岌可危。他看向窗外的銀色時空，那里果然出現了個黑色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能看見 1953年的街景——伊麗莎白正抱著個鐵皮盒，在霧中奔跑。

“看來你動搖了。”門板上的黑色液體突然沸騰起來，“打開門，我帶你去鐘樓。時間不多了，每個時空節點的穩定期只有十七分鐘?！?

林野的目光落在門把手上，那里的烏鴉圖案已經完全被黑色液體覆蓋。他想起祖父舊相冊里的照片，伊麗莎白的手里確實拿著個黃銅羅盤，而羅盤的指針指向的正是車站鐘樓的方向。也許門外的存在說的是實話，哪怕它的身份存疑。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控制臺的警報突然再次響起，紅色警示燈比上次更加刺眼。儀表盤上代表時空穩定度的指針跌破了危險線，指向“崩塌”的紅色區域。車窗里的銀色時空開始出現裂痕，無數只紅色的眼睛在裂痕后閃爍——時間獵人的數量正在暴漲。

“沒時間了！”林野咬牙轉動門把，鐵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門外的黑霧瞬間涌進來，卻在接觸到他胸前徽章的剎那退開三尺，形成個真空地帶。

黑霧中緩緩浮現出伊萊娜的臉，琥珀色的瞳孔，被雨水打濕的卷發，甚至連袖口的烏鴉圖案都一模一樣。但林野注意到她的指甲縫里藏著黑色粉末，與自己指甲里的斷契者黑霧完全相同。

“跟我來。”假伊萊娜轉身走向車廂后方，她的步伐有些僵硬，像是提線木偶，“鐘樓的鑰匙藏在報童的錢袋里，他總是站在三號站臺的出口?！?

林野握緊手杖跟在后面，保持著三步的距離。他發現假伊萊娜的影子在燈光下是扭曲的，呈現出烏鴉的形狀。當他們經過車窗時，窗外的時間獵人突然躁動起來，卻不敢靠近假伊萊娜，像是在畏懼什么。

“他們怕我?！奔僖寥R娜突然回頭，嘴角咧開詭異的微笑，“因為我身上有斷契者的氣息，時間獵人奉他為同類?！彼难劬ν蝗蛔兂杉兒谏暗悴挥脫模抑粚δ愕你y血感興趣?！?

林野猛地舉起手杖，杖頭的紅光擊中假伊萊娜的肩膀。對方發出刺耳的尖叫，身體瞬間化作黑霧，卻在半空中重新凝聚成伊萊娜的模樣，只是這次她的左臂變成了黑色的利爪。

“敬酒不吃吃罰酒?！奔僖寥R娜的聲音變得尖銳，“既然你不肯合作，那就別怪我強行提取銀血了！”

黑色利爪帶著風聲襲來，林野側身躲過，利爪擦著他的肋骨劃過，留下五道灼痛的血痕。他踉蹌著后退，撞翻了控制臺旁的鐵皮箱，里面的銀血試管滾落出來，摔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銀血與黑色液體接觸的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白光。假伊萊娜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在白光中劇烈抽搐，黑霧組成的皮膚層層剝落，露出里面蠕動的銀色鎖鏈——正是夜巡者用來束縛靈契者的刑具。

“原來你是夜巡者制造的傀儡?！绷忠盎腥淮笪?，握緊半枚六便士硬幣，“斷契者和夜巡者不是敵人嗎？為什么會聯手？”

白光中的假伊萊娜已經完全失去人形，化作團纏繞著銀鏈的黑霧?！皵橙?？”它發出無數重疊的聲音，像是有無數人在同時說話，“當共同的目標出現時，敵人也能成為盟友。你們銜匙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時空秩序的威脅！”

黑霧突然暴漲，將整個控制室包裹。林野感到呼吸困難，皮膚下的銀血瘋狂涌動，與黑霧中的銀鏈產生共鳴。他胸前的徽章裂開更大的縫隙，里面滲出銀色的光，在黑霧中組成個完整的靈契圖案。

“就是這個！”黑霧發出興奮的尖叫，所有的銀鏈都朝著徽章撲來，“完整的靈契能量！只要吸收了它，我們就能打破時空的限制！”

林野突然想起伊麗莎白照片里的黃銅羅盤，他忍著窒息的痛苦，將半枚六便士硬幣按在控制臺的凹槽里。硬幣與控制臺接觸的瞬間，整個車廂突然發出鳴笛聲，銀血試管的碎片在空氣中懸浮，組成個旋轉的羅盤，指針直指黑霧的中心。

“不！”黑霧發出絕望的嘶吼，銀鏈在羅盤的光芒中開始融化，“你怎么會知道這個儀式？”

林野沒有回答，他的意識正在與銀血共鳴，那些破碎的記憶再次浮現：祖父教伊麗莎白使用羅盤的手勢，銀血在凹槽里流動的軌跡，甚至能聞到當時空氣中的檀香——與伊萊娜發間的氣味一模一樣。

當最后一條銀鏈融化時，黑霧發出刺耳的尖嘯，化作無數黑色光點消散在空氣中。林野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發現控制室的地板上留下個復雜的圖案，由銀血和黑霧的殘留物組成，正是“渡鴉號”的完整設計圖，前半段車廂的位置標注著個紅色的 X。

控制臺的屏幕突然亮起，顯示出新的時空坐標：1953年 7月 22日，愛丁堡城堡。屏幕下方滾動著行銀色的字：“齒輪密鑰藏在命運交織的地方，當母女的靈契相遇時，被掩蓋的真相將重見天日。”

林野的目光落在“母女”兩個字上，突然想起伊麗莎白照片里的痣，與自己左眼的位置相同。難道伊萊娜和伊麗莎白有某種聯系？他摸向胸前裂開的徽章，發現里面夾著張極小的照片，是年輕時的伊萊娜和一個陌生女人，女人的胸前別著銜匙者的徽章，左眼下方有顆痣。

“原來如此。”林野喃喃自語，終于明白伊萊娜為什么會有銜匙者的標記，“你是伊麗莎白的外孫女，我的表親?！避噹俅蝿×艺饎樱巴獾你y色時空開始扭曲，1953年的畫面越來越清晰。林野知道，斷契者已經開始行動，他必須趕在對方之前找到伊麗莎白，找到齒輪密鑰的真相。

他將半枚六便士硬幣收好，撿起艾薩克的手杖，杖頭的烏鴉眼睛閃爍著紅光，像是在指引方向?？刂婆_的屏幕上，愛丁堡城堡的畫面中，隱約能看見個穿黑色風衣的身影站在城堡頂端，左眼的齒輪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等著我。”林野轉動最大的黃銅旋鈕，“渡鴉號”的鳴笛聲刺破時空，銀色的液體在管道里劇烈翻涌，將導航艙推向新的時空節點。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胸前徽章的刺痛提醒著他，真相已經近在咫尺。

當車廂完全進入 1953年的時空時，林野最后看了一眼控制臺，發現屏幕角落有行小字正在消失：“小心雙面人，她既是守護者，也是背叛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