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沈心柔走了進來。她沒有坐下，只是靜靜地倚靠在門邊的墻壁上，雙手環抱胸前。那身筆挺的警服仿佛為她量身定做，勾勒出利落而蘊含力量的線條。

她精致的面容在冷白燈光下如同冰雕，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清冽的鳳眸，穿透空氣，無聲地落在葉辰身上。她的存在本身，就讓審訊室的溫度驟降了幾度。沒有審視，沒有質疑，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觀察，仿佛葉辰是一份需要解構的復雜數據模型。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趙鐵軍桌上的內線電話終于響起。他按下免提，年輕警員小劉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趙隊，聯系上方琳了。她確認昨天上午九點半在門口和葉辰碰面，之后去了棲城區的大眾朗馳4S店，當天購買當天上牌，車管所那邊記錄也有。十一點后，兩人去了三姆購物，在一樓彩妝區，方琳說葉辰陪她在‘魅色’專柜試了至少半小時口紅，她最終購買了一支豆沙色口紅，柜員可以作證。手機里有出車庫的付費記錄，時間顯示是十五點二十八分。方琳情緒比較激動，反復強調葉辰全程和她在一起，不可能分身作案。”

“監控呢？”趙鐵軍追問。

“大眾朗馳4S店的監控調取到了！十點四十分，一樓交易等待區靠窗位置，清晰拍到了葉辰和方琳與銷售人員正在交談，桌上放著咖啡杯。十一點十五分，三姆一樓車庫‘外側的監控角度拍到了葉辰駕車，方琳在旁邊副駕駛，‘魅色’專柜監控同樣顯示方琳正在試色，葉辰站在旁邊。十二點三十七分的付款記錄和專柜系統記錄一致。負一樓停車場的監控也印證了他們在十五點二十八分一起離開。所有時間點都能對上，畫面清晰，確認是本人。”

趙鐵軍的眉頭沒有松開，反而皺得更緊。不在場證明，幾乎無懈可擊。時間、地點、人證、物證、電子支付記錄、高清監控影像……環環相扣，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葉辰被徹底排除在案發時間之外。

“趙隊，”小劉的聲音帶著一絲遲疑，“還有件事。技術科那邊初步分析了《暗夜之王》的更新時間。葉辰的賬號‘葉十五’設置了定時發布功能。那章‘花粉窒息密室’……是在案發前五天，也就是上周三晚上十一點五十分，就已經上傳到平臺后臺，設定在昨天凌晨一點自動發布的。時間點在周天豪死亡之前，還有網警那邊分析了大量舉報的來源是網絡水軍。”

關鍵性的補充！這意味著，就算有人模仿小說作案，葉辰也不可能是在案發后才臨時炮制出這個“劇本”來為自己開脫。小說情節的“發布”時間，遠早于命案發生時間！

趙鐵軍的指節敲擊桌面的動作停了下來。鐵一般的不在場證明，加上小說提前發布的證據鏈，像兩堵堅實的墻壁，將葉辰牢牢地保護在嫌疑之外。他看向葉辰的眼神復雜起來，有審視未消的疑慮，但更多的是面對鐵證時的無奈和困惑。完美的模仿犯罪？兇手是誰？他為什么能如此精準地復刻小說情節？

葉辰心中緊繃的弦微微松了一絲，但沈心柔那道冰冷的目光依舊如影隨形，沒有絲毫動搖，反而更添幾分探究的意味。這證明洗脫了他的嫌疑，卻也引出了更深的謎團：誰在模仿他？為什么？

“葉先生，”趙鐵軍的聲音放緩了一些，帶著一種公式化的客氣，“你的不在場證明很充分。小說發布時間也排除了你的嫌疑。感謝你的配合。你可以離開了。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嚴肅，“這起案件與你小說的關聯性非常特殊，在案件偵破前，希望你不要離開南都，保持通訊暢通，我們可能還需要你的協助，如果你有任何線索或者猜想請盡快聯系我們。”

“我明白。”葉辰站起身，目光不經意間掠過門邊的沈心柔。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倚墻的姿勢，冰封般的容顏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只有那雙眼睛，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漣漪，像是冰面下暗涌的寒流。她微微頷首，動作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算是一種無聲的示意。

走出市局大樓，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葉辰瞇了瞇眼，長舒一口氣，但胸腔里并無多少輕松感。影響力獲取速度的遲滯依舊存在，系統面板上那個代表“高維關注”的警告符號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他拿出新買的手機，屏幕上跳動著方琳的來電。

“葉辰！你怎么樣？出來了嗎？警察沒為難你吧？嚇死我了！”電話一接通，方琳急切中帶著哭腔的聲音就炸響在耳邊，背景音有些嘈雜，顯然她就在市局附近。

“沒事了，剛出來。你在哪？”葉辰環顧四周。

“市局大門對面！‘和善園’包子鋪旁邊！我看到你了！”電話掛斷，很快，急的來不及換下護士服的方琳就從街對面小跑著沖了過來，額角帶著細汗，臉頰因為激動和奔跑而泛紅。她沖到葉辰面前，二話不說，先上上下下把他仔細打量了一遍，確認他毫發無損，才猛地松了一口氣，隨即眼圈就紅了，帶著后怕的哽咽：“嚇死我了！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我魂都快沒了！他們問得好兇，時間地點摳得死死的……還好，還好我們昨天真的在一起……”

她的擔憂和毫不掩飾的關切，像一道暖流，稍稍驅散了葉辰心頭被警局和系統警告帶來的冰冷陰霾。他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里某個角落被輕輕觸動了一下。這個女孩，是真的在為他擔驚受怕。

“我沒事，婷婷。”葉辰的聲音溫和了些，“謝謝你。你的證詞很關鍵。”

“謝什么呀！本來就是事實嘛！”方琳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淚憋回去，又恢復了點元氣，帶著點小驕傲，“我回答得可詳細了！連你吐槽那羊排太貴都說了！警察叔叔都聽樂了！走走走，趕緊離開這晦氣地方，姐請你喝奶茶壓壓驚！順便……給我劇透一下后面劇情唄？那個模仿的混蛋到底是誰啊？”她眨巴著眼睛，好奇寶寶的本性又占了上風。

葉辰無奈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誰。不過……”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或許，我們可以試著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