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電話那頭傳來沈心柔清冷得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市局技術科對周天豪書房的加濕器殘留物進行了深度分析。除了花粉過敏原，還檢測到一種非常微量的植物精油成分，作用是掩蓋花粉本身可能存在的特殊氣味，并可能起到輕微的助溶擴散效果。成分很特殊，包含一種只產于南美特定高海拔區域的稀有迷迭香變種的花油，這種花油在國內極其罕見，因其獨特的穩定性和幾乎無味的特性，常用于高端香水的定香劑，或者……某些特殊藥劑的無味載體。”

沈心柔頓了一下，冰冷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我們查了海關和國內幾家頂級香料供應商的記錄。過去一年內，這種花油在國內的合法采購記錄只有三條。其中兩條來自國際香水巨頭在南都的分公司，庫存和使用記錄清晰。第三條……”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銳利，“采購方是‘綠茵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采購時間是兩個月前。理由是‘新型植物萃取工藝研究’。但據我們初步調查，綠茵生物近期并無相關研究項目立項報告。他們的負責人，李茂，目前聯系不上。”

綠茵生物！稀有花油！葉辰和方琳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沈心柔的效率高得驚人，而且精準地鎖定了他們剛剛找到的線索！

“另外，”沈心柔的聲音繼續傳來，依舊冰冷，卻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我們在周天豪別墅外圍一個極其隱蔽的、避開主要監控的死角，發現了一枚非常模糊的鞋印。鞋印的花紋很特殊，經過比對，屬于一款限量版的戶外徒步靴，代號‘影子獵人’。這款靴子在國內流通量極少，購買者信息正在追查。葉辰，”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鑒于你小說與案件的關聯性，以及你目前表現出的……信息獲取能力。趙隊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任何基于‘寫作研究’而發現的、指向性明確的線索，希望能及時共享。這或許對快速鎖定真兇有幫助。這不是命令，是請求。”她罕見地用了“請求”這個詞，雖然語氣依舊冷硬。

葉辰沉默了幾秒，看著屏幕上那兩個刺眼的紅點，尤其是那個代表著暗網深淵的“蝰蛇集市”標記。沈心柔的情報，完美印證并補充了他的黑客追蹤結果，將矛頭清晰地指向了綠茵生物和那個神秘的暗網委托人。

“沈警官，”葉辰開口，聲音沉穩，“我需要一些授權。”葉辰考慮到信息獲取的非合法性，這個事后追究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需要什么授權”電話那頭，沈心柔似乎也沉默了一瞬。

“我確實有一些基于資料收集和分析的推測。關于‘綠茵生物’，以及……一個可能存在的暗網交易節點‘蝰蛇集市’。還有，一個代號‘豪豬’的定制委托。坐標和相關信息，我可以發給你。”

葉辰的回應速度和他提供信息的精準度，顯然超出了沈心柔的預期。隔著電話，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冰雪氣息微微凝滯了一下。

“好。發到我手機。號碼就是現在這個，授權的事情我來搞定。”沈心柔的聲音恢復了絕對的冷靜，“保持通訊。我們準備行動。”電話干脆利落地掛斷。

“她……她信你了？”方琳有些不敢置信，那個冷得像冰雕似的女警，居然真的采納了葉辰這個“嫌疑人”提供的線索？

“她信的，是證據鏈。”葉辰迅速將整理好的“綠茵生物”詳細地址、李茂的基本信息、可疑設備清單、論壇抱怨帖截圖，以及破譯出的“蝰蛇集市”委托信息碎片和那個“影子獵人”鞋印可能的購買渠道分析，打包發送到了沈心柔的號碼。他指尖在鍵盤上飛舞，最后調出了一個實時的衛星地圖界面，鎖定在綠茵生物所在的廠區。“她需要突破口，而我們的線索，是目前最鋒利的矛。”

浦城區高新產業園邊緣地帶，綠茵生物科技公司的廠區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寂靜。幾棟灰白色的廠房和一座孤零零的三層小辦公樓矗立著，大部分窗戶漆黑一片，只有辦公樓頂層的幾個房間還亮著燈，像黑暗中窺視的眼睛。

廠區外圍已被悄然控制。數輛沒有標識的黑色SUV如同蟄伏的獵豹，熄火停在陰影里。身穿便衣的刑警散布在關鍵路口和廠區圍墻外，動作迅捷而無聲。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廠區斜對面一棟尚未完全交付的寫字樓空置樓層內，臨時指揮點已經設立。趙鐵軍站在窗邊，舉著望遠鏡，臉色凝重地觀察著目標建筑。沈心柔則站在一張臨時拼湊的桌子前，桌上攤開著廠區結構圖。她纖細的手指正點在圖上一個標紅的位置——位于辦公樓地下一層的“特殊樣本處理室”。

“熱成像顯示，目標李茂，目前就在這個地下處理室里，沒有移動跡象。里面還有另外兩個熱源，身份不明。”技術警員盯著屏幕匯報道。

“地下處理室……”趙鐵軍放下望遠鏡，眉頭緊鎖，“易守難攻。出入口狹窄，里面情況不明，可能存放有危險化學品。強攻風險太大。”

沈心柔的目光從結構圖上抬起，清冷的眸子掃過眾人：“目標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廠區內部監控系統在他進入地下后就全部失效了，是他主動切斷的。我們的無人機信號在靠近辦公樓時也受到強烈干擾。他很可能有所察覺，甚至……在等我們。”

氣氛更加凝重。對方不是束手待斃的羔羊，而是一個擁有專業知識、可能持有危險物品、并且做好了困獸之斗準備的亡命徒。

就在這時，沈心柔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收到新信息。發信人：葉辰。

沈心柔拿起手機，點開。信息只有一行字，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凝滯的僵局：

【已接管其內部監控備用線路（非聯網物理存儲）。地下處理室東北角通風管道柵格有松動痕跡，管道直徑60cm，通往樓外東側綠化帶灌木叢。實時畫面已推送至以下加密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