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也在他們手上了......”

當軍隊歇息的旅館內傳來了泰溫的這道聲音后，等候在外面的林恩大概是明白自己即將脫離這支大部隊，又要動身了。

屋內的話題由傳令信使的回應開始，剩下的則是眾臣對詹姆那些無意義的質疑。

“詹姆被俘確實是災難性的打擊，但我們爭辯他為何失敗的原因在當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當凱馮.蘭尼斯特向其它家臣解釋完詹姆為什么在奔流城落敗的緣由后，開始把話題調轉向其它有意義的方向。

“悲痛和憤怒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必須立刻評估當前局勢，做出應對。”

門外，林恩透過些許縫隙瞅了一眼會議的情況，泰溫正十指交叉頂著下巴，表情雖然依舊維持的很嚴肅，但能從捕捉到些許的急躁和慌亂。

長桌兩端，群臣排排坐在桌前，提利昂手拿酒杯吊兒郎當地和凱馮坐在他們的對桌，而凱馮此刻正站起身，在桌面上攤開了一張地圖，指著上面關鍵的區域講解了起來。

“我們雖然成功在綠叉河建立起了主動權，但損失也不可謂不少，而北境人如今也得到了奔流城，靠著天然的地理優勢，想必也能死死擋住我們北上的步伐。和之前的規劃不同，現在詹姆被俘虜，單靠我們進行強攻代價實在是難以預估，更別說羅柏·史塔克剛剛取得大勝，士氣正盛。”

說完這些后，凱馮的手指又移向了地圖上的南方：

“并且我們現在的問題又不止北境這些，藍禮·拜拉席恩目前通過與提利爾的聯姻，在聯合了高庭與風息堡后，掌握在手的兵力據說足有十萬之多。”

手指又指向狹海：“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在龍石島，他的艦隊也在集結。此人性格剛硬，律法至上，他大概率不會承認喬佛里的合法性。一旦他認定時機成熟，渡海而來，首當其沖的目標便是君臨！”

最后，他的手指沉重地落在代表君臨的位置：“而說回君臨......艾德·史塔克在我們眼皮底下被劫走！這不僅是奇恥大辱，更使得我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質！城內現在想必是人心惶惶，就算不談前線，我們這個后方當下是否穩固恐怕都得重新評估了......”

凱馮的分析如同冰冷的鐵錘，一錘錘砸在眾人心頭，清晰地勾勒出蘭尼斯特家族此刻面臨的絕境：

前有北境的羅柏據險死守，側有掌握風息堡與高庭的藍禮在一旁虎視眈眈，后有龍石島的史坦尼斯在磨牙等待，而自己這方的心臟君臨卻因艾德逃脫而陷入混亂，失血不止！更致命的是，象征著家族未來的詹姆如今落入了敵手！

“那我們難道就要這么坐以待斃嗎？”一個年輕氣盛的蘭尼斯特旁支軍官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不甘和恐懼的顫抖，“要不集結所有兵力，和史塔克家拼了！先救出詹姆爵士再說！”

“拼？老天！你還真是個榆木腦袋。”一旁的提利昂終于是忍不住了，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朝那名熱血上涌的爵士吐槽道：

“拿什么拼啊爵士？你難道還沒意識到我們是三線受敵的狀況嗎？不對......要算上君臨那邊可以說是四面楚歌了！要按你說的拼下去，凱巖城的金子還沒花完，蘭尼斯特兵卒的血就要流干了！”

小惡魔的言語中充滿了對現實的絕望和對年輕軍官幼稚言論的鄙夷。話音剛落，屋內再次陷入一片壓抑的死寂。將領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迷茫、恐懼和深深的無力感。

“那說了這么些東西之后，你又有什么想法嗎？提利昂？”泰溫冷冷地向他這個侏儒兒子問道，眼里也是那種慣常的鄙夷。

“我覺得吧......現在與其討論怎么去打這個顯而易見的死局，”提利昂的表情雖有些不滿，但聲音卻異常冷靜，“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尤其是......讓詹姆活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個侏儒身上，包括泰溫，林恩注意到他的肩膀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提利昂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短小的手指點在地圖上的奔流城道：“羅柏·史塔克抓了詹姆，這是他手里最大的一張牌，就論對我們的威脅性來說，他不會輕易撕牌的。殺掉詹姆？那只會徹底激怒我們蘭尼斯特家和整個西境，讓北境承受不死不休的怒火，這不符合那小狼崽子目前解放河間地、救回他家人的目的。

凱馮聽到后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道：“詹姆暫時是安全的。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盲目地沖過去攻城，而是......談判。”

“談判？”

剛剛那個年輕軍官失聲叫道，仿佛聽到了最褻瀆的詞匯。

“要我們西境向他們史塔克家低頭？這......這未免也太......”

“低頭？”提利昂嗤笑一聲，打斷了他，“這叫戰略回避！叫爭取時間！藍禮此刻正在高庭辦婚宴胡吃海喝，史坦尼斯也在龍石島盯著咱們，他們都在觀望！觀望我們和史塔克誰先倒下！如果我們繼續在河間地跟羅柏.史塔克死磕，打這場誰也占不到便宜的仗，那么無論誰贏了，最后摘桃子的都是藍禮或者史坦尼斯！蘭尼斯特將徹底出局！”

廳內又陷入了寂靜，直到凱馮再次出聲......

“提利昂說的不無道理。”

凱馮認可道，來到泰溫身后幾步遠的地方，聲音提高了一些道：“如果能和羅柏·史塔克達成某種……暫時的妥協。哪怕付出一些代價，哪怕承認他們在河間地暫時的優勢！只要能把詹姆換回來，只要能讓我們的大軍從這個泥潭里抽身！能騰出手來先解決其余那兩個的話！對當下這個局面來說應該是最好的。”

屋內陷入了新的沉默，但這次沉默中不再是絕望，而是沉重的思考和權衡。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個一直沒怎么出聲，如同磐石般沉默的身影，泰溫·蘭尼斯特。

“除了凱馮和提利昂，其它人先回去吧。”泰溫說道。

林恩立刻在門旁站直，看著一個又一個西境的貴族爵士從門內走出，只剩屋內三人。

“你們剛剛說得對，當下的最大問題是要穩住君臨。”泰溫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如果都城守備隊那幫酒囊飯袋的廢物能找出艾德.史塔克倒還好說，雖然我并不奢望他們能做到，畢竟，能在牢里把人看丟，那到外面找人就更別談了。”

“那......我們下一步是要折返回君臨嗎？暫時先避開羅柏.史塔克和盧斯.波頓？”凱馮問道。

“有了綠叉河這一頓的教訓，盧斯.波頓一時半會應該是不敢來招惹我們了。”泰溫回答道，“而羅柏.史塔克，就像提利昂剛說的那樣，他帶兵起事的目的就是救回他的公爵父親，現在人既然已經被救跑了，那這個狼崽子的下一步大概也不會再向前推進了，我們也可以試著用用懷柔策略了。”

“懷柔？”凱馮語氣有些疑惑。

“外面的那個信使可以進來了。”泰溫在屋內大聲道。

聽到喊聲后，林恩也趕忙奉命進到屋內，對每個人行了一禮，等待著面前的泰溫公爵交代任務。

“你，帶上我的親筆信函和口信，”泰溫的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決斷，“立刻動身，前往奔流城，北境人的營地。找到羅柏·史塔克，或者......他的母親凱特琳·徒利。”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說出接下來的話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告訴他們，蘭尼斯特家族提議停戰議和。以綠叉河為界，雙方軍隊暫時脫離接觸。蘭尼斯特家族承認羅柏·史塔克作為北境代理守護和河間地臨時監護人的地位，并承諾蘭尼斯特的軍隊停止在河間地的一切軍事行動。”

“至于詹姆.蘭尼斯特的釋放，具體條件......可以讓他們提，一切都可以談！”

泰溫這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咬著牙補充道，那聲音里蘊含的沉重和屈辱，讓屋內的所有人都感到心頭一緊。

金獅終于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為了它被擒的幼崽。

“明白，公爵大人，我會向那邊好好傳達的。”林恩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只是接下一個尋常的跑腿任務。

對他來說，這邊的情況已經基本了解，多米諾的骨牌已經開始出現了連鎖反應，下面......該輪到那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