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到美狄亞城的老克萊曼時，城里的人大都會朝著地面啐一口吐沫，然后再不情愿的承認：“那家伙是一個好人。“

在美狄亞，幾乎沒有人沒找他借過錢，不管他們樂不樂意。對他們來說，克萊曼的確是一個讓人又討厭卻又不會生恨的一個角色，但人們從來不愿意主動和一個名聲如此惡劣的人往來，除了卡爾。

卡爾現在就走在克萊曼家中堂的走廊上，替他引路的小克萊曼（老克萊曼的小兒子）一臉不情愿的走在前面，他也多少瞧不起他老爹放貸的作風——作為一個貴族，一個教眾。對應的，他也瞧不起卡爾，一個愿意與自己父親交往的人。

但卡爾并不在意這些，在客廳，他受到了老克萊曼的親自迎接：“好久不見，你還在和萊昂家那個小孩玩嗎？”

伴隨著卡爾進來的，是一群仆人慌忙凌亂的擺置酒水水果。

“沒辦法，這件事情需要太長的時間。”卡爾在屋內也沒有褪下他那厚重的連帽長袍，而是徑直走向側墻的地圖邊上，扯下簾子丟給小克萊曼，好像他才是這里的主人一般，“但我保證做完之后一定回來。”

“兩年前你就這么說了”老克萊曼笑著說，沒有人關注小克萊曼不情愿的表情，“平時老爹絕對不會讓我去做這種事的。”他心想。

“當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自己會回來。就好像現在。”“我當然相信你，克萊（小克萊曼的簡稱）你們可以先出去了。”小克萊曼很少會有這種被父親輕視的感覺，好像現在自己才是外人一般。

“沒那么嚴肅，計劃開始還得一個月，我們得稍微給他們點動力，再額外施加些許壓力。”卡爾對小克萊的離開并不關心，繼續說道：“烏爾姆那邊進展如何，他已經落后于進度了；還有杰拉德匯報的人員調動問題，這種小事沒必要再一一給出指示……”

“這邊的事我也可以處理，現在我想盤算的是城里邊的事。關于我的商會。”老克萊曼打斷了卡爾，但語氣并不顯得突兀。“我需要有人支持，它關系太多了。”

“哈。”卡爾向左點了一下頭，作為共和國最富有的人，你還需要別人的支持？兩年前你可沒有這么懦弱。再說，這種事情你也干過很多次了吧。”

兩年前的老克萊曼堪稱勇氣的化身，在共和國的絕境之中站出來帶兵抵御揚杰士卡的攻擊，雖然掌兵之人實際上是卡爾，但也沒有人敢質疑老克萊曼的勇氣。

看看揚杰士卡的稱號吧，“戰神”“死神”之類的稱呼完全不足以表達美狄亞人對他的恐懼。

“那時我在城外，孩子們在城內，現在不同了。以前的幾次經驗先不談，那些東西只能叫玩笑，但這次，絕不能有些許意外。”

“這才是整個計劃的開始呢，你確定你能堅持下去？”

“之后他們可以先去城外兩天，但關系到貨幣，就沒有城墻可以保護他們了。”

“好的好的，讓咱們列出賬本算版，我再幫你算一遍。必要的話會用我自己的手段。”

“那可真是太感謝了啊。”

這次清算大概持續了七八個小時，給宅邸里人的感覺就好像老克萊曼單獨整理賬本時一樣，甚至直到卡爾離開，老克萊曼親自將客人送走，都沒別人能和老克萊曼說上一句話。

“那么，暫時就先這樣，等布萊德特回來就只用他收場了。“”嗯，一個月后見。“布萊德特，共和國目前最有權力的人之一，也是最好的將軍。從七年前就被調去比提尼亞方向防御那個龐大而逐漸衰落的帝國。

這一切都讓小克萊曼感到不可思議：自己的父親居然能有朋友，居然會在一件事情上沒把家人放在首位，居然會想到主動和布萊德特交流——上次他們見面還是以吵架收場的，上上次也是。

“這個人，絕對有問題。”小克萊曼靠在自己的大哥尼克耳朵邊輕咬。“我不是瞎子”尼克顯然不太耐煩，關于卡爾是什么人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他一個下午了。“我會自己跟上他的，你去給我找個借口。“

就像小時候一樣，兄弟兩個又在盤算著一些事情，”收到。”小克萊曼準備返回宅邸，“記得有什么發現也要告訴我哦。”小克萊曼的二姐伊娜輕輕的跟在一旁，小克萊曼剛想反駁些什么，就被伊娜“噓”的手勢給制止了，他知道他應該聽伊娜的話，只能帶著自己的幾個仆人乖乖進屋，當然，伊娜也不忘向這幾個下人招呼幾句。

“明明想要情報的話，二姐反而會有更多的頭緒吧。但大哥這方面也不差就是了。”

尼克雖然是一個急性子，但并不魯莽，他刻意保持了與卡爾足夠的距離，畢竟卡爾在夏天（雖然已至傍晚）也罩著厚重的長袍，這可真是非常好認了。

但卡爾似乎并不急著回家，反而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而天黑后的城外就是強盜們的聚餐地。墻頭的幾聲烏鴉的叫聲好似在印證這個說法。

現在的尼克對卡爾的身份有各種猜測，但先等等，卡爾貌似與誰交頭了。那是一個商隊，里面走出了一個頭領模樣的年輕人。

“現在你愿意告訴我霍西在哪了吧？”

“你個怪物，我該說過不要再出現的吧。”這陌生人并沒有接卡爾的話，亮出了右手佩戴的紅色戒指，這是魔法師之間決斗前的一種禮儀，展示自己的魔法石，但他的動作做的十分有挑釁意味。“六千當量，帕拉斯結。”(決斗前報上自己魔法石的大小制式)

“畢竟你也要走了，作為同學我還是該送一送的。”卡爾仿佛沒有看到對面的挑釁一般，雙手依舊縮在罩袍下面。

“哼，原來那幾個監視我的家伙就是你派來的么？”

“那邊的六個？你就是在城外把他們燒死都和我沒關系，但剛剛跟我過來這個不行，一個好一點的建議，不要把火燒的太高，等你火氣消了我還會去找你的，羅格。”說罷，卡爾轉身朝著尼克走去，“告訴克萊曼，計劃的第一步已經開始了。”他喊的很大聲，故意讓羅格聽見“每個人都會得到他想要的，包括戰爭。”

現在尼克看清了卡爾一直躲在兜帽下的臉--一張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面龐。

墻上的烏鴉扇了扇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