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加思考了良久后，瓦里斯這才終于發聲：

“看來閣下對君臨局勢的洞察，有著獨到的見解呢？或許......我們對于當前君臨最大的風險，以及如何規避它，是有著某種共識呢......”

這位情報總管也沒有直接說“保下艾德·史塔克”這番言論，只是在用“風險”和“規避”繼續試探，企圖達成一種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承諾。

瓦里斯的意圖本來也很明確，就是想在這滿是雷區的拜拉席恩王朝里盡力維持個平衡安定的局面，如果想達成這種目的的話，那么首相艾德的安全，甚至說國王勞勃的安全，就必須得時刻注意。

但對方的深層目的林恩也是知道的，當下的穩定只是暫時，這位八爪蜘蛛先生所求的是更大的目標，那個目標此刻還在峽海對岸，還在暗中發育......

“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瓦里斯大人，鐵金庫在君臨投入了很多，可不想讓它的城門再被破開，至少不要在還完債款前的當下出差錯?！绷侄髡f道。

他緩緩站起身，寬大的斗篷無聲地垂落。“今夜與閣下一晤，獲益良多。關于情報共享的共識，老瓦里斯記下了。希望我們都能......得償所愿。天色不早，就不多打擾了。愿千面之神......眷顧清醒之人。”

最后一句祝福，帶著一絲異域的風味。瓦里斯像一道無聲的陰影，悄然滑出了套房的門，“咔噠”一聲輕輕關上。

房間內只剩下林恩和角落里的“哈蒙”。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墻壁上，微微晃動。

林恩沒有立刻說話，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著，目光沉靜地落在跳動的火焰上，消化著剛才那場無聲的戰爭與達成的危險同盟。

角落里也傳來輕微的窸窣聲。只見哈蒙抬手，動作嫻熟地在自己下頜邊緣摸索了一下，然后輕輕一揭。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就這樣被剝離下來，露出了伊莎那張清秀卻帶著深深疲憊與復雜情緒的臉龐，聲音也恢復了本來的音色。

她甩了甩頭，讓被面具束縛的深色長發披散了下來，長長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擔般吁了一口氣。

“終于能透口氣了......”

伊莎走到桌邊，重重地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揉著眉心。

“你看起來很緊張啊，是這幾天經歷的事太過刺激了嗎？”林恩調笑道。

“來之前你應該給我換一個臉的?！币辽笾种忻婢叩踉诿媲?，“換個丑點的，進了那些場合就不至于被人纏上了?！?

“來之前不是要你演得放開點嗎？別那么拘謹?！?

“我變得是臉，又不是身子，太放開豈不是一下就暴露了......”

“聰明，知道依據自身實際情況做調整，不死板，看來教的東西真沒白教?！绷侄骺滟澋馈?

伊莎白了自己這位老師一眼，然后仰頭又嘆了口氣，抱怨道：“還要待多久啊？每天在這座城里過的日子里，感覺時時刻刻都藏著算計，連呼吸都帶著謊言。我寧愿在布拉佛斯面對一百個欠債人，也不想應付像小指頭或瓦里斯這樣的人?！?

“我們可是無面者，是一生都要與謊言作伴的人?！绷侄髡f道：“至少現在，我們是安全的。暫時還是個局外人?！?

“暫時？”

伊莎的表情突然又收緊了一些，放下手，看向林恩，眼眸里充滿了憂慮：

“局外人？林恩，你真的認為自己還是局外人嗎？你在和小指頭做交易，又在和瓦里斯密謀。你甚至開始在意那個首相的安危！每一步，你都在往更深的水池里走。如果只是作為一個鐵金庫的代理人，一個無面者，真的需要做這么多嗎？”

林恩放下水杯，看著面前已經卸去偽裝的女孩，眼神中難得地流露出一絲警惕。

“你覺得這是危險的嗎？還是說是錯誤的？”

“我只是在擔心你。”伊莎急迫地解釋道：“在來維斯特洛之前，我已經了解了很多維斯特洛這邊的歷史事跡，關于那個坦格利安家族，關于他們的那些國王，還有他們覆滅的經過，我真的擔心你會陷入在這團旋渦中無法脫身?！?

“旋渦？”

林恩笑了一下，目光投向了窗外那已經浸潤在黃昏中的君臨城街巷，聲音低沉道：

“從我們獲得了這個身份、這個面容、并踏上這片土地開始，就已經身處在旋渦中了，有些東西是逃避不了的?！?

“但至少......”

伊莎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還有選擇......”

“你是想說艾德.史塔克吧？”林恩直接把話的引子點了出來，“你覺得我是該順從小指頭去殺掉他？還是與瓦里斯合作保下他呢？”

“在我看來他們都是不可共事的騙子。但至少，給到千面之神訴求的人是小指頭，并且他已經表明了態度。只要價碼是錢財這種東西，不管是多高的價格他都愿意支付......”

“那也就是說......我應該殺掉艾德.史塔克嘍？”

“我們是布拉佛斯人林恩?！?

伊莎把手伸向了她的導師，扶在了對方的肩膀上提醒道：“別忘了長者的話，這不僅是對我的考驗，同樣也是對你的啊......”

“你能有這種反應，看來在走之前，長者應該是對你也交代了些東西的啊?！?

林恩望著女孩有些焦急的臉，笑道：“也就是說這一趟你不僅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監視人，沒錯吧？”

面對林恩的問題，伊莎沒有點頭回應。

但同樣的，她也沒有立刻否認......

“你學會了很多，但最關鍵的東西還是沒有領悟到啊......”

林恩說完嘆了口氣，“讓我來猜猜長者給你下達的任務，首先，不管怎么樣，培提爾.貝里席所能支付的只有錢財，而一個首相的命價值連城，剛好可以為黑白之院注入一波雄厚的經營經費。所以為了更好的侍奉千面之神，艾德.史塔克的命必須獻上。

而相應的，這也是對你我忠誠度的考驗，如果我因為個人的意愿而改變了任務規劃，那就代表著我不是個稱職的侍者，那么為了表現出對千面之神以及黑白之院的忠誠，你的表現時刻就到了，對吧？

如果這筆交易最終告吹了，那么我的命就會在無意之間被你收走，帶回黑白之院，而你，也真正可以成為他們的一份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