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行省，鄱陽湖畔最大的酒樓“望江樓”雅間內。

約翰·史密斯愜意地靠在鋪著軟墊的黃花梨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手里端著一杯殷紅的葡萄酒，輕輕搖晃著。桌上擺滿了精致的中國菜肴，但他只是偶爾用叉子戳一點，臉上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容。

“嗯…這中國的美食，確實別有一番風味。可惜，釀造技術還是太落后了?！?

他抿了一口酒，對旁邊侍立的中國通譯和護衛們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優越感：

“等拿到了天師府那些古老的典籍和法器，或許還能發現一些有趣的東西，比如…長生不老的秘密？哈哈哈！”

他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仿佛已經看到天師府的人捧著傳承千年的寶物，卑躬屈膝地送到他面前的場景。

“經理先生，我們這樣…會不會逼得太緊了？畢竟那是天師府，在中原異人界影響力很大…”

旁邊一名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的副手低聲提醒道。

“緊？”

約翰·史密斯不屑地嗤笑一聲，放下酒杯：

“鮑勃，你還是太不了解這些東亞人了。他們崇尚儒家那套虛偽的禮儀，實則軟弱可欺！你只有用大炮頂在他們的腦門上，他們才會乖乖聽話！”

他指了指窗外遠處江面的方向，那里，兩艘隸屬于東印度公司的武裝蒸汽明輪船上，黑洞洞的炮口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看到沒有？那就是文明的力量！那就是真理！我們的炮口所指，就是規則所在！”

約翰·史密斯臉上露出殘忍而興奮的神色：

“我已經命令炮口對準龍虎山方向了。三天，我只給他們三天時間。如果那個年輕的小天師還不識趣…我不介意讓這座風景秀麗的山脈，換一種地貌！”

他仿佛已經勝券在握，就等著天師府的人上門來苦苦哀求他了。

……

然而，約翰·史密斯顯然低估了異人界消息傳播的速度，也低估了“江湖小?！边@種組織的無孔不入。

他公然威脅要炮轟龍虎山天師府的消息，幾乎在他回到酒樓后不久，就已經被偽裝成店小二、路販、甚至他雇傭的本地腳夫中的江湖小棧眼線，通過特殊渠道飛速傳了出去。

消息如同投石入水，瞬間在異人界激起了千層浪！

……

數日后，千里之外的三一門。

左若童正在靜室中翻閱道經，一名弟子匆匆而入，將一份來自江湖小棧的加急情報呈上。

左若童接過情報，展開一看，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瞬間籠罩上了一層寒霜！周身平和的氣息驟然變得凌厲起來，靜室內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分！

“啪！”他猛地將情報拍在桌上，一向云淡風輕的眼眸中，燃起了顯而易見的怒火！

“洋人…東印度公司…炮轟龍虎山…好！好的很！”

左若童的聲音冰冷徹骨，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一樣：

“真當我神州無人？敢如此欺辱我玄門祖庭？！這群蠻夷，真是放肆到了極點！”

恰好似沖也在室內，見狀連忙上前拿起情報一看，頓時也是氣得臉色鐵青，虬髯戟張，一拳砸在旁邊的柱子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混賬東西！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番邦蠻子！仗著幾門破銅爛鐵就敢如此囂張！師兄！我這就下山去江西！擰下那個什么狗屁經理的腦袋當球踢！看他們還敢不敢大放厥詞！”

左若童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震怒，眼神恢復了冷靜，但那份冰冷卻更加深邃。

“師弟，稍安勿躁。”

他緩緩開口，聲音沉穩下來：

“直接宰了這些洋人，固然痛快。但然后呢？”

他看向似沖，目光銳利：

“然后就會給他們背后那個所謂的‘東印度公司’乃至英吉利政府，一個最好的借口！他們會以此為理由，調集更多的軍艦，更多的軍隊，甚至聯合其他列強，更加瘋狂地報復！到時候，遭殃的就不止是天師府，而是整個江西，乃至更多的無辜百姓！”

“這些洋人，巴不得我們忍不住先動手，他們好‘名正言順’地擴大侵略！我們絕不能中了他們的圈套！”

似沖聞言，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雖然依舊憤怒，但也冷靜了不少，急道：

“那…那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威脅天師府？甚至真讓他們炮轟龍虎山？那可是千年道統啊師兄！”

“當然不能！”

左若童斷然道，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硬碰硬得不償失，那就讓他們…‘自然’地消失?！?

“自然消失？”

似沖一愣。

左若童在靜室內踱了兩步，沉吟道：

“江西…鄱陽湖…他們的大炮在船上…水…”

他忽然停下腳步，看向似沖，問道：

“師弟，你可知曉，異人界中，可有哪一家、哪一派，精通于水系遁法，或者…能興風作浪、操弄水流的異人？”

“水系遁法？操弄水流？”

似沖皺緊眉頭，仔細思索起來：

“這…中原異人，多以金木火土見長，專精水系的…似乎并不多。黃河河工們有些擺弄水的法子，但多是些粗淺功夫，興風作浪恐怕…至于遁法，各家都有自己的土遁、木遁之術，水遁…聞所未聞。”

他搖了搖頭：

“至少，名門正派里，沒聽說過有擅長此道的。”

左若童聞言，眉頭也微微蹙起。這倒是有些棘手。若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那兩艘武裝商船“意外”沉沒在鄱陽湖中，所有洋人葬身魚腹，那便是死無對證，東印度公司就算想報復也找不到確切目標，只能吃個啞巴虧。

但若無此等擅長水戰的異人相助，計劃便難以實施。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洋人耀武揚威？

就在左若童沉思之際，似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師兄！我想起一事！雖然名門正派中沒有，但…但那些常年漂泊在水上的江湖人里，或許有！”

“哦？”左若童看向他。

似沖壓低聲音道：“師兄可曾聽說過‘排教’？”

“排教？”左若童目光一閃：

“可是那些駕馭木排、行走于長江洞庭之間的排幫？據說他們信仰水神，有些奇特的手段?！?

“正是！”似沖點頭：

“排教之人常年與江河湖海打交道，據說其教主和幾位長老，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控水秘法，能保佑木排平安，也能…讓得罪他們的人船毀人亡！只是他們行事隱秘，亦正亦邪，很少與岸上的異人門派來往。”

左若童眼中精光一閃：

“排教…鄱陽湖連通長江，正是他們的活動范圍…好！”

他立刻走到書案前，提筆疾書。

“師兄，你這是？”

“給天師府張靜清天師寫信。”左若童筆下不停：

“龍虎山位于江西，與當地三教九流打交道更多，或許與排教有些聯系。此事由他們出面聯絡排教，更為合適。我三一門可從旁提供一些‘報酬’，比如…一些他們需要的丹藥?！?

很快，信已寫好。左若童將其封好，交給似沖：

“立刻通過江湖小棧，以最快速度送往龍虎山，親自交到張天師手中?！?

“是！師兄！”

似沖接過信，快步離去。

左若童再次走到窗邊，望向江西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

“東印度公司…約翰·史密斯…炮轟龍虎山…”

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希望你們…會喜歡鄱陽湖底的風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