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雜役院時，天色已暗。同屋的幾個雜役正圍在火堆旁烤紅薯，見林硯進來，有人隨口問了句：“小林，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蘇長老那邊活兒多？”

林硯“嗯”了一聲，沒多解釋，找了個角落坐下。他腦子里還在回放下午和趙峰交手的畫面，尤其是對方出劍時那股淡淡的寒氣——那應該就是內力催動的效果。

“寒川訣……”他在心里默念。這門內功心法，顯然是他目前最需要突破的關口。

可雜役哪有機會接觸內功心法？別說“寒川訣”，恐怕連最粗淺的入門心法都摸不到邊。

他摸了摸懷里的藥杵，這幾天給蘇長老搗藥，手指磨出了薄繭，但也趁機記下了不少藥材的特性。蘇長老偶爾會指點幾句，說“雪蓮子要搗得綿密，才能引寒氣入脈”“冰參需配溫火慢煎，否則藥性會沖”，這些話看似說藥，卻總讓林硯聯想到內力運轉的道理。

“或許……可以從蘇長老這里找找線索？”他忽然想到。

接下來的幾天，林硯除了看外門練劍，就格外留意蘇長老的舉動。老人每天大半時間都在打坐，偶爾會翻看幾本泛黃的古籍，書頁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林硯只能瞥見幾個模糊的字眼，像是“氣行周天”“寒凝丹田”之類。

他不敢貿然詢問，只能更用心地干活。給爐添火時，他會觀察火焰的強弱如何影響藥湯的沸騰；給長老捶背時，他會留意老人呼吸的節奏——綿長、深沉，和外門弟子練劍時急促的喘息截然不同。

這天午后，蘇長老看完書，隨手放在了桌上。林硯收拾碗筷時，眼角余光瞥見書頁上赫然寫著“寒川訣上篇”五個字！

他心頭猛地一跳，正想再多看幾眼，蘇長老忽然開口：“這藥杵用著還順手？”

林硯手一抖，連忙低下頭：“回長老，順手。”

“嗯。”蘇長老慢悠悠地說，“雜役院里的木頭藥杵太脆，這只可是玄鐵混了沉水木做的，能蘊點寒氣，搗起冰藥材來更省力。”

林硯握著藥杵的手緊了緊。難怪每次搗藥時，掌心總有些涼絲絲的感覺，原來是材質特殊。

“謝長老賞賜。”

“賞你倒是其次。”蘇長老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聽說你最近常去外門演武場？”

林硯心里一緊，知道瞞不過去，干脆坦白：“是，弟子……弟子想多學學本事。”

“本事？”蘇長老笑了笑，“雜役學本事，想做什么？”

“想……想有朝一日能成為正式弟子，不再讓人欺負。”林硯咬了咬牙，說出了心里話。

蘇長老沒再追問，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古籍：“這書你看得懂？”

林硯探頭看了一眼，書頁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某種符號，他一個也認不得，只好搖頭：“看不懂。”

“正常。”蘇長老把書合上，“這是‘寒川訣’的拓本，用的是門派秘文，外門弟子都未必認得全。”

林硯眼睛一亮：“那……內門弟子就能學？”

“內門弟子入門時，會由師父親授心法口訣，這拓本只是輔助記誦用的。”蘇長老頓了頓，忽然道，“你要是想學，我倒可以教你幾個字。”

林硯又驚又喜：“真的？”

“不過有個條件。”蘇長老指了指墻角的藥簍，“這筐‘雪線草’，日落前搗成粉末，不許摻一點雜質。做到了，我就教你一個字。”

那筐雪線草足有半人高，根莖堅硬，尋常雜役怕是搗到半夜也完不成。但林硯沒有猶豫：“弟子一定做到！”

他立刻拿起玄鐵藥杵，埋頭搗藥。雪線草寒氣很重，搗了不到半個時辰，他的手指就凍得通紅，但他絲毫不敢停。蘇長老說的“一個字”，很可能就是“寒川訣”的關鍵！

汗水順著額頭滑落，滴在青石臺上，很快凝結成細小的冰晶。他的手臂越來越酸，好幾次差點握不住藥杵，但一想到心法口訣，又咬牙堅持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照進來，剛好落在藥簍旁。林硯喘著粗氣，看著面前滿滿一盆細膩的白色粉末——雪線草終于搗完了。

“長老，成了。”

蘇長老走過來，捻起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又用指尖捻了捻，點點頭：“不錯，夠細，也沒摻雜質。”

他拿起桌上的毛筆，蘸了點清水，在桌面上寫下一個古怪的符號：像一條蜿蜒的河流，中間卻有幾個斷點。

“這個字，念‘川’。”蘇長老指著符號，“在‘寒川訣’里，指的是內力要像河流一樣，在經脈中流動，遇到阻塞時，要懂得繞行，而非硬沖。”

林硯盯著符號，把形狀和“川”字的含義牢牢刻在心里。

“記住了？”

“記住了！”

“嗯。”蘇長老擦去符號，“明天把那筐‘冰魄花’處理了，花蕊和花瓣要分開，花蕊搗成泥，花瓣陰干。做得好，我再教你一個字。”

林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蘇長老這是在有意提點他。

接下來的日子，林硯每天除了看外門練劍，就是埋頭處理藥材。蘇長老的要求越來越苛刻，有時是分離藥材的根莖葉脈，有時是控制火候煎出不同顏色的藥湯，但每次完成后，都會教他一個“寒川訣”的字。

“寒”字，說的是內力要沉如寒冰，不可浮躁；

“凝”字，講的是吸氣時要收束心神，讓內力匯聚丹田；

“流”字，則強調內力流轉要綿密，不可中斷……

這些零碎的字，像一塊塊拼圖，在林硯腦海里慢慢拼湊出“寒川訣”的輪廓。他試著按照字的含義調整呼吸，雖然感覺不到內力，但每次吸氣時，丹田處總會泛起一絲微弱的涼意，像是有顆小冰粒在慢慢融化。

這天，他在外門演武場看完“飛雪劍法”第十三式“冰封千里”，正琢磨著如何將招式和“流”字的要義結合，趙峰突然帶著人堵了上來。

顯然，上次的懲罰沒讓他服氣。

“雜役，聽說你天天往蘇長老屋里鉆？”趙峰眼神陰鷙，“還學會巴結人了？”

林硯不想惹事，側身想繞開。

“站住！”趙峰伸手攔住他，“上次讓你僥幸接了一劍，真當自己懂劍法了？今天我就讓你知道，雜役和外門弟子的差距，是天塹！”

他這次沒拔劍，而是握緊拳頭，一拳砸向林硯胸口。拳頭上帶著淡淡的白氣，顯然用上了內力。

周圍的外門弟子紛紛圍攏過來，等著看林硯出丑。

林硯瞳孔一縮，下意識地按照“凝”字的要領先收束心神，再依“川”字的道理側身避讓——動作比上次更快，更流暢。

趙峰的拳頭擦著他的衣襟過去，打了個空。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林硯能避開這拳。

林硯趁機手肘一抬，用的正是從基礎劍術里化出的擒拿手法，快準狠地扣住了趙峰的手腕。

“啊！”趙峰痛呼一聲，只覺得手腕像是被冰鉗夾住，一股寒意順著手臂往上竄——那是玄鐵藥杵磨出的薄繭，在發力時竟帶了點微弱的寒氣。

林硯沒下重手，只是輕輕一推，趙峰踉蹌著后退了幾步，臉色又青又白。

“你……你的力氣怎么……”

林硯看著自己的手掌，也有些驚訝。處理藥材不僅練了他的專注力，竟還不知不覺增強了腕力，再配合從蘇長老那里學到的發力技巧，效果遠超預期。

【007：檢測到宿主運用“寒川訣”碎片知識調整呼吸，體質微弱提升，獲得“基礎內力（微量）”。】

系統提示音剛落，林硯忽然感覺到丹田處的涼意更清晰了些，像是有股細流在緩緩流動。

他終于明白，蘇長老教他的，從來都不只是幾個字。

遠處，教頭正朝這邊走來。趙峰狠狠瞪了林硯一眼，帶著跟班匆匆離開。

林硯望著他們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內力，他終于摸到了一絲門檻。

而演武場的陰影里，蘇長老看著這一幕，捋須的手停了停，眼里閃過一絲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