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的走廊還回蕩著上節(jié)課的喧鬧余波,趙一航被林澤宇那句“痔瘡”砸得腦袋嗡嗡作響,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劣質播放器。
他剛從地上撐起半條胳膊,聽見后半句時,膝蓋猛地一使勁,差點真就表演個原地彈射,這姿勢要是成了,估計能讓后排幾個看熱鬧的男生估計很快就能將這一幕傳遍整個校園。
震驚!高三六班某位同學為搶地盤竟練就蛤蟆功!
“你爸司機得痔瘡跟我坐地上有半毛錢關系?我就喜歡坐地上怎么了!”趙一航說著,直接在地上盤起了腿。
林澤宇推眼鏡的動作頓了半秒,黑框鏡片反射的陽光突然晃了趙一航的眼。
“醫(yī)學常識而已,你可以選擇不聽。”他說著往后退了半步,“不過等你疼得直不起腰時,別指望我家的私人醫(yī)生會有空理你。”
他往后退的半步很講究,不多不少,剛好讓趙一航得抬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趙一航的臉“騰”地燒起來,不是羞的,是氣的,他最煩林澤宇這副裝逼的樣子,是在是太欠揍了。
趙一航正準備繼續(xù)跟這個裝貨對線一下,就看見周瑩瑩從另一邊的過道走了過來。
黑色蕾絲打底衫的領口隨著說話的動作輕輕晃動,周瑩瑩看了眼坐在地上的趙一航,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嫌惡,“地上臟,趕緊起來吧。”
趙一航像是被按了啟動鍵,“噌”地從地上彈起來,動作之快,差點留下殘影。
“回來了啊瑩瑩。”趙一航的聲音突然降了八個調,溫柔得能擰出蜂蜜來,他邊說邊拍屁股,好像拍掉的不是灰塵,是剛才跟林澤宇吵架時沾的晦氣。
“嗯。”周瑩瑩淡淡的回了一聲,“衣服整理一下,下節(jié)是老班的課。”
“好。”趙一航笑著回道,快速的整理起了身上的衣服,同時在心里腦補了一出家庭倫理劇:妻子溫柔提醒晚歸的丈夫整理衣襟,丈夫笑著應和,空氣中飄著飯菜香……
美!實在是太美了!
林澤宇淡淡的瞥了趙一航一眼,抬手扶了扶眼鏡,挺胸抬頭,目視前方,不緊不慢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愚蠢的雄性。
上課鈴響得像殺豬刀,尖銳的電子音瞬間刺破教室的喧鬧。
班主任潘國慶抱著教案,踱著步子悠閑的走進教室,地中海發(fā)型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刺眼,有些像是長了毛的鹵蛋。
此時趙一航的腦袋正擱在攤開的歷史筆記上,口水洇濕了“太平天國運動”幾個字,像給起義軍澆了場暴雨。
周瑩瑩用手推了推趙一航,這家伙卻哼哼唧唧翻了個身,嘴里還嘟囔著“瑩瑩你真好看”,惹得前排女生們捂著嘴偷笑。
周瑩瑩瞥了眼,嘴角撇出點說不清的弧度,沒有再理會趙一航。
走上講臺,潘國慶將教案放到講臺上,轉過身子,的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教室,落在了睡得正香的趙一航身上。
“趙一航!”
“誰!”趙一航倏的一下坐起身子,口中喝了一聲,引得班級里一陣哄笑。
潘國慶的臉色瞬間一黑,“這節(jié)課你給我去后面站著聽!”
看清是老班后,趙一航瞬間像被扎破的氣球,蔫得直往下掉,他慢吞吞地拿起課本和筆記本,起身時還不忘往周瑩瑩那邊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寶貝我委屈”。
在他看來,這一去就像牛郎織女被銀河隔開,至少得忍受四十分鐘的相思之苦。
周瑩瑩卻是低著頭看著課本,并沒有看趙一航一眼。
上課鈴聲徹底消散,潘國慶講起了課,聲音像老式座鐘的擺錘,規(guī)律地敲打著空氣,給教室后面的趙一航送去了一波又一波催眠攻擊。
趙一航后背靠在墻壁上,眼皮在不停的打著架。
潘國慶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起了板書,粉筆灰簌簌落在他地中海周圍的圈發(fā)上,像給長了毛的鹵蛋又加了點鹽。
他轉過身時,鏡片后的眼睛掃過后排,看著快要睡著的趙一航瞬間被氣了一下,直接將手中的粉筆頭丟了過去。
粉筆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精準的落在了趙一航的胳膊上。
趙一航被嚇得一個激靈,后背貼得墻壁更緊了些,活像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鵪鶉。
“趙一航,我剛才講的洋務運動失敗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潘國慶板著臉問道。
趙一航張了張嘴,腦子里卻像被攪亂的毛線團,回放的全都是剛才困意洶涌時,想象的周瑩瑩的樣子,她記筆記時咬著筆頭的側臉,她喝奶茶時被珍珠噎到的表情,體育課上她跑八百米時紅撲撲的臉蛋……
這些畫面像幻燈片似的閃過,就是沒有“洋務運動”四個字。
慌亂間,他瞥見前排周瑩瑩正低頭記筆記,發(fā)梢垂在課本上。
“趙一航!你看著周瑩瑩干什么?她后腦勺長答案了?”潘國慶拍了拍黑板,粉筆灰落下,再次加了點鹽。
哄笑聲響起,周瑩瑩的肩膀不自然的往旁邊挪了挪,像是在躲避什么燙人的東西。
趙一航慌忙收回目光,臉漲得有些紅,后背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滑,把校服里的T恤洇出一小片深色。
“回答問題!聽見沒有!”潘國慶的聲音傳到趙一航的耳邊如同炸雷。
趙一航硬著頭皮,腦子在封建制度和外國技術之間亂撞,最后脫口而出:“因為……因為買的外國機器沒帶說明書!”
其實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是可以想起正確答案的,但因為實在是太困了,再加上腦海里剛才想的全是周瑩瑩,倉促之間就記不得正確答案了。
隨著趙一航的回答落下,教室里的笑聲差點掀翻屋頂,周瑩瑩握著筆的手頓了頓,肩膀輕輕顫了顫,卻沒回頭。
林澤宇嗤笑一聲,轉著筆的手指停在筆記本的“封建制度的腐朽性”幾個字上,筆尖在下面畫了道橫線。
潘國慶把教案往講臺上一拍,震得粉筆盒都跳了跳,“這節(jié)課的我講的所有知識點,你給我抄二十遍,星期一早上交給我!”他瞪著趙一航,地中海在怒氣中反光得更厲害了,“給我站直了!不許靠墻!”
他悻悻的挺直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周瑩瑩的方向瞟,她正用紅筆在筆記本上畫著重號,手腕上的紅繩手鏈滑到小臂,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膚。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抄筆記時,周瑩瑩發(fā)消息跟他說“謝謝啦,你真是個好人”,心里的苦瞬間化成了甜,連站著都覺得有了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