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正前方的石英鐘在墻面上投下狹長的影子,秒針以恒定的頻率叩擊著時光。
陽光斜斜地淌過窗欞,在剛打掃過的瓷磚地面上洇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斑,亮得能夠映出天花板上的吊扇,講臺邊緣的粉筆灰被擦得一干二凈,連窗臺上的綠蘿都被黃語檸順手澆了水,葉片上的水珠在夕陽里閃著碎光。
教室被兩人打掃的窗明幾凈。
兩人一前一后回到座位。唐崢拉開椅子時動作很輕,木質(zhì)椅腿與地面摩擦出細微的聲響。
打開筆記,活頁夾“咔嗒”一聲彈開,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紅藍黑三色筆跡交錯,重點公式被紅筆圈得醒目,旁邊還粘著從卷子上剪下來的錯題,用透明膠帶貼得整整齊齊。
唐崢拿過筆和草紙,一頭扎進了知識的海洋里,心無旁騖。
筆尖劃過紙張留下沙沙的微聲。
前排的黃語檸轉(zhuǎn)過身子,準備從書包里拿點吃的出來犒勞一下自己。
回頭時正好撞見這一幕,唐崢低下的面龐埋在光影里,以前總愛轉(zhuǎn)著玩的筆被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捏在手里,連坐姿都比從前端正了許多。
她收回目光,拉開書包的拉鏈,從里面拿出了一袋麥麗素。
這是她比較喜歡吃的一種零食,唐崢之前也偷偷在她課桌里放過幾次,不過都被她給物歸原主了。
撕開包裝袋的瞬間,巧克力的甜香如薄霧般漫開來,黃語檸拈起一顆送入口中,可可脂在舌尖融化的醇厚感尚未散盡,走廊里便傳來漸次清晰的喧鬧。
課間操結(jié)束了,同學(xué)們正陸陸續(xù)續(xù)的回來。
蘇清瑤抱著一摞試卷走進來時,校服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纖細的手腕。
教室前面的空地上有幾個男生在搶籃球,把講臺上的粉筆盒都震得跳了跳,她皺了皺眉,目光瞥見了正在埋頭學(xué)習(xí)的唐崢。
將試卷放到講臺上,蘇清瑤向著自己的座位走了過去。
唐崢低著頭,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密集的線條,一直到她走到桌旁都沒察覺。
“挺勤奮啊,唐同學(xué)。”蘇清瑤看向唐崢說道,以前這個時候,唐崢不是在對著前面的黃語檸發(fā)呆……
就是對著前面的黃語檸發(fā)呆。
臉上時不時還會露出有些瘆人的詭異笑容,讓人有些心里發(fā)毛。
“一般般吧,與蘇老師相比,我還有待提高。”唐崢說著,接著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過道。
蘇清瑤屁股剛挨到椅子上,唐崢就把習(xí)題冊推了過來,“蘇老師幫我看一下,這輔助線這么做可以嗎?”
蘇清瑤低頭掃了眼,鏡片后的眼睛露出一抹思索之色,很快便有了答案。
“可以是可以,就是這樣做輔助線解題過程會比較復(fù)雜。”
說著,蘇清瑤拿起筆,在習(xí)題上劃了起來,指尖不小心蹭過唐崢的手背,下意識的縮了一下手。
“你看這里。”蘇清瑤的聲音比剛才輕了些,筆尖點在三角形的直角頂點,“從這個頂點作高,把鈍角三角形分成兩個直角三角形,用三角函數(shù)值直接求邊長,能省掉至少三步推導(dǎo)。”
紅墨水在紙上洇開的痕跡很輕,像她說話時落在空氣里的尾音。
“感謝蘇老師教誨。”
“不客氣。”蘇清瑤說著,看了眼唐崢頭上干凈利落的短發(fā),在心里對其輕輕拍了一下。
乖徒兒。
這時趙一航像只被抽了筋的大蝦,“砰“地一聲撞開半掩的后門,佝僂著背,搖晃進教室。
他校服外套敞開著,露出里面印著“莪們の愛”的T恤,上面的愛心圖案被揉得皺巴巴的。
他踩著虛浮的步子往座位挪,剛挨到座位就腿一軟,整個人往桌上一趴,結(jié)果胳膊肘不小心掃到桌角桌那個印著“洳淉噯請罙噯”的非主流文具盒。
“啪嗒”一聲脆響,文具盒摔在地上,在瓷磚上打了兩個旋兒才停下,外殼被磕出個小坑,里面的東西嘩啦啦散了一地,筆,橡皮,尺子……
而周瑩瑩給他的那塊進口奶糖正好順著過道滾了出去,在唐崢和蘇清瑤之間的位置停了下來。
“哎喲”趙一航低呼一聲,慌忙起身去撿奶糖。
就在這時,唐崢忽然俯下身子,伸手將奶糖撿了起來,目光不經(jīng)意的瞥見蘇清瑤穿著米色帆布鞋的秀氣小腳,白色棉襪剛過腳踝,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腳踝處的棉襪上還繡著一個十分可愛的卡通貓頭,粉色的耳朵耷拉著,黑豆似的眼睛歪向一邊,透著幾分俏皮。
唐崢直起身子,掂了掂手中的奶糖,對蹲在自己身旁的趙一航說道:“夠意思啊,知道我有點餓了,特意給我空投了顆糖過來。”
趙一航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蹦起來,伸手就去搶:“不行,這糖你不能吃。”
唐崢避開了趙一航伸過來的手,明知故問道:“為什么不能吃,這糖里鑲了鉆石還是金子?”
“這是瑩瑩特意送給我的,我都沒舍得吃。”趙一航說著,再次伸出手搶糖。
唐崢再次避開趙一航伸過來的手,“那正好我替你嘗嘗咸淡。”
說著,唐崢準備將奶糖的包裝撕開。
“哥!別吃!你想吃我一會兒去小賣部給你買一袋,兩袋也行!”
唐崢看了趙一航一眼,直接將奶糖丟了過去。
“有空的話去醫(yī)院看看腦子吧,順帶著再把眼睛看一下。”
趙一航慌忙接住奶糖,看了看后小心的放進了校服口袋。
很快,趙一航將散落的文具重新歸攏到了文具盒里,然后準備站起身子。
可能是因為早上沒吃飯血糖有些低,也可能是困意的侵擾,趙一航起身時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冰涼的瓷磚透過校服褲往骨頭縫里鉆,激得他屁股一顫,打了個激靈,困意也跟著消減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雙一塵不染的白色鉤子板鞋停在了他的面前,趙一航抬頭一看,林澤宇正站在過道里,校服拉鏈拉得跟焊死了似的,對方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地上涼,別坐,容易得痔瘡。”
“我爸的司機就是因為不注意保暖,得了痔瘡。”他一本正經(jīng)的補充了一句。